圆明园十二生肖铜兽首，本是一个雅俗共赏的题材。前些天，法国皮诺家族出人意料地宣布，将把鼠首与兔首无偿捐赠给中国，愈加引起人们普遍关注。所以，当我有机会走近铜兽首时，不能不屏息凝神。

　　丑牛、寅虎、申猴、亥猪四个兽首，以特殊的青铜制成，历经两百多年岁月沧桑，颠沛流离，包浆深沉，不见锈蚀，仍显得十分完整。仔细看去，不仅仅铸工考究，面部还以精细的錾工刻画，鼻子、眼睛、耳朵等部位以皱褶、绒毛等细微之处，都由宫廷巧匠手工锻打而成，形象清晰逼真，又透现丰厚的内蕴丰厚。

　　由于设计者是意大利人郎世宁，这位天主教耶稣会传教士和中国宫廷画家，在兽首构思中融合了东西方文化，既有中国传统审美趣味，也体现了西方造型艺术的特点。

　　十二生肖铜兽首，原本安置在圆明园西洋楼海晏堂前，身躯为石料，中空，连接喷水管。每天，隔一个时辰（两小时），代表这个时辰的生肖兽首便从嘴巴里喷出水来。到了正午时分，十二个生肖铜兽首同时涌射喷泉，真是蔚为奇观。

　　然而，由于英法联军的入侵，圆明园被一把火烧毁。铜兽首与其他珍贵文物一样，流落海外，不知所踪。直至2000年，佳士得和苏富比在香港拍卖铜兽首，点燃了国人对流失文物被拍卖的怒火。中国保利集团公司最终以774.5万元港币拍得牛首、818.5万元港币竞得猴首，虎首则以1544.475万港币成交。

　　显然，他们所支付出的不只是一堆金钱。他们拿回来的也不仅仅是几个铜兽首。

　　我无意评议铜兽首的文物价值、历史价值、艺术价值。然而，十二生肖铜兽首仅仅是建筑构件的一部分，就其自身而言，不可能值那些钱。最初的市场价也是很低的。据说，1985年，一位美国古董商在加利福尼亚州的一处私人住宅的游泳池边，无意中发现了铜马首和铜虎首。铜牛首则被镶嵌在浴室里挂毛巾。这位古董商没有费什么口舌，就以3500美元的低价把三件铜兽首买下了。两年后，几件铜兽首相继出现在纽约、伦敦的拍卖会上。因为乾隆皇帝属马，马首的制作工艺最为精湛，它的拍卖价格最高，是25万美元。但后来价格却一路飙升，不知翻了多少个跟斗。这也不难理解。它们与一个残缺的名园连在了一起，与中国的一段屈辱历史连在了一起，与中国人的爱国精神连在了一起，承载了太多太多的非物质因素，价格必然会超越想象。

　　世界上的任何建筑都不可能永恒，由盛及衰的规律是无法逾越的。众所周知，亚历山大灯塔、罗德岛巨像在地震中消失了，宙斯神像在大火中焚毁了，罗马的竞技场成为废墟，希腊巴特农神庙中的雅典娜女神在公元5世纪突然失踪，就连我们最熟悉不过的万里长城，也早已不是当年的模样。圆明园的毁灭，在某种意义上说也是在劫难逃。我想，如果我们能够从铜兽首读出血泪悲愤，读出家国情仇，读出凛然大义，历史老人就会默然颔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