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年代初,我这个三十多岁的“大三”学生要结婚了。婚房是八仙桥闹市中石库门房的一个小天井,才九个多平方米,绝对是“蜗居”。因为面积小,家具店里的桌子和床边柜等尺寸太大,放不下,怎么办?暑假里,我凭户口本去瑞金剧场附近的木材商店购买了20元木料,用自行车把木材拖回家,和弟弟一起自己动手学做木工。我们画墨线,锯木档,推刨子,凿榫头,上底色,涂清漆……几件小家具做完后,再平整墙面,刷涂料,做水泥地坪。经过一个大汗淋漓的暑假,我的“爱巢”终于筑成了。婚礼那天,一批批亲友都来闹新房。用上海话来说,那真叫“穷开心”——穷并开心着!
几年后,我爱人任职的外贸公司给我们这个“困难户”派了一套福利房。此房是城隍庙附近的老城厢旧房,面积是以前的两三倍,但是没有煤卫设施,地板都会咯吱咯吱响;又地处穷街窄巷的“瓶颈”,我简直可以拿起酒杯来伸手与对窗的邻居“干杯”。所以这“新房”没什么好多装修的,把墙粉刷一下,铺一层塑料地板,再接一根水管到二楼,装一个吊扇就完事了。但陶诗说得好:“众鸟欣有托,吾亦爱其庐。”尽管我们住的只是一套“陋室”,但这是独自享用的、温馨自在的“暖巢”。
八年后,由于我爱人的公司创收创汇双赢,职工分享其利,我们换得了一套位于西区的两室一厅电梯房。为了节省开支,我与“亲友团”一起在这“毛坯房”里贴瓷砖,铺大理石,还做护墙板和吊橱……也许是装修太累,也许是上班太远,我突发胃出血,住了十来天医院。哎,人到中年,要悠着点喽!
又过了七八年,社会上出现了购买商品房的热潮。我们也与时俱进,用旧房贴钱置换了一套新居。我汲取了上次的血的教训,“鸟枪换炮”请来了施工队,我们就管装潢设计,购买建筑材料。不久,我们一家三口住进了宽敞明亮的“新巢”。我对夫人讲:“我已经过了知天命之年,此生足矣!”
可是人心就是不知足,过了六七年,社会上又兴起了争先恐后购房的“蓬头”。我们考虑老母要动迁,女儿大了也要婚房,就在街对面购置了一套新居。这次装修我们与大公司的“正规军”签约,让他们做“清包工”,还自己请了“监理”为我“督战”,省力多了。最欣慰的是我有了书房,还挂上了自己搞的油画和摄影作品……
又是六七年过去了,其间也有朋友劝我去昆山花桥等地买房搞投资,去海南岛买“海景房”当“候鸟”……我不为所动。一来我们是工薪阶层,财力不够。二来想我在这二三十年中经历了五次装修,十八般“武艺”苦学苦练了不少;我从一个住房困难户逐步升级成了住有所居的业主,苦尽甘来,我已经很知足了。我还劝家人:别人有的未必是我们真正需要的。再说,千金难买老来闲,还是放下欲念好好安享晚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