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六岁时,我的儿子点燃了自己的屋子。那时他被诊断有一系列的病状:注意力紊乱、多动症、躁郁症,我本来希望他的理解能力是完善的,但这方面他也有天然的缺失。
着火的那晚,我正坐在自己床上查账单。乔治在自己的房间点燃了一支2B铅笔照亮,不断燃烧的铅笔烫了他的手指,他惊慌失措,把燃烧着的铅笔扔进了垃圾桶。垃圾助长了火势,引燃了我们给乔治放玩具的木架子。火苗在他的网球上缭绕,吞噬了他的棒球手套,烧熔了怪物卡车模型的轮胎。
乔治冲进我的卧室。他的眼睛里满是惊恐的神情。我急忙跳起来喊道,“怎么啦?”
“我的房间!”
我冲出屋子,火焰像饥渴的怪兽,已经把乔治的书架和玩具吞进了它猩红色的喉咙。它又对墙壁产生了兴趣,把舌头和魔爪伸向了那里。我把儿子推到一边,开始独自奋战。
我没有拨911,也没有联系丈夫和邻居们。像一个投入生死战役的战士,我打开厨房和浴缸的水龙头,开始用那个最大的汤锅接水,一锅接一锅地把水泼到火上。我告诉自己,如果1分钟以后火不灭,我就撤退。
但这是我自己的家,无论是炼狱般的大火,还是注意力不集中症或躁郁症,都别想夺走它。我一开始就没有停歇,起初,水很难控制火势,但随着不断地倾泻轰炸,火焰逐渐退去,只留下奄奄一息的烟雾。
再次回到屋里,乔治讨好地说:“妈妈,快来呀。”
他不知道我不止是在和火灾搏斗,更是为了他而战,为了他的多动症,还有注意力不集中症。他不知道我宁死也不愿意失去他。即使刚才黑烟在我周围翻滚,甚至刺痛了我的眼睛还侵入了我的喉咙和肺里,我也没有放弃,直到胜利为止。
烟雾退去之后,我给乔治的医生打了电话,要求加大药物的剂量。我也不想,但乔治现在的状况很危险,如果刚才家里有什么易燃易爆的化学试剂,后果不堪设想。依靠每天2000毫克的镇定剂,乔治的情绪才算稳定了下来。
以后的八年间,我不断地祈祷和希望着——心智的成熟能让乔治学会控制情绪和冲动。我们希望他能够提升自己的生活质量,突破药品提供给他的保护壁垒。逐渐地,他的用药量开始下降了,缩减到了一至两周一次,一次25毫克。没有人能预测以后的前景。
某个周日的早晨,我穿着睡衣,赤脚悄悄走出卧室,发现自己被一圈蜡烛围绕,每支蜡烛的灯芯都闪烁着明亮的火苗。乔治收集了家里所有的蜡烛,点燃了它们。“妈妈,今天是你的生日。你瞧,我给你做了个美丽的心。”
被小小的火苗围绕,我感觉像一个童话里受到了惊吓的公主。但这是乔治用心给我布置的,我不想批评他。我长舒了一口气:“真美啊。”
当我们走出房间,我给乔治解释说,点燃的蜡烛一定不能没人看管,然后我们一起把它们从卧室挪到了厨房。
我说话时尽量和缓。乔治也听话地把蜡烛放回了原处。尽管这次他还是有些冒险,但他已经能够控制自己的冲动了。
坐在儿子身旁,我想起了那次火灾:爬上墙的火焰,一锅锅的水和浓烟。当我看到烛光下儿子快乐的面庞,我又记下了这崭新的、幸福的记忆。有句话说得没错:生活好比骑单车,只有不断前行,才能保持平衡;伤痛总会过去,太阳每天都是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