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因为我是成龙
我只能说,那个时候的他们,甚至我自己,都不够了解我自己。“硬汉”形象也分很多种,克林特·伊斯特伍德是那种冷血气质的杀手,但我已经演惯了面对生活不屈不挠的小人物。尽管我的外在形象看起来很“硬汉”,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也可以去尝试那种人物形象。
这次接的戏叫《威龙猛探》。制作团队结结实实地把我打造成了他们心中的“硬汉”。导演是James Glickenhaus,我跟他在拍摄过程中产生了很大的不愉快。中间我曾经打电话给嘉禾老板,如果这个导演不离开剧组,我就不演了。
我最不满意的是剧组只给动作戏预留了四天拍摄期,这对以动作为生的我来说简直就是开玩笑。过去在香港,只要是我能掌控制作的剧组,每一个画面都要追求完美,从最开始的套招到真正的实拍,我们都想尽一切办法让动作更漂亮更有张力,每一个细节都反复地研究,一个镜头拍摄十几遍是常事。
然而到了这里,导演却认为动作戏并不重要,而且他也不会拍。在我眼里完全无法过关的镜头,在他那里竟然一路绿灯。眼看着电影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滑去,我却无能为力。最终我耐着性子完成了电影的拍摄,但我不认为这是一部成龙的代表作。
这部电影将在美国和亚洲两地上映,为了避免重蹈《炮弹飞车》的覆辙,我决定尽一切力量出手挽救这个局面——我要亲手制作一个与美国版本不同的亚洲版本。我请片中的部分国外主演来到香港片场,重新进行动作戏的拍摄,这一次,要完全按照成龙的风格来。我的搭档,编剧邓景生为影片新增了一些情节,为了照顾亚洲观众的喜好,还邀来当红的叶倩文饰演了其中一个角色。当然,所有美国版本里面那些少儿不宜的恶俗画面也全都被我删掉了。最终,这个版本在香港和日本获得了好评。
李小龙和克林特·伊斯特伍德都是伟大的演员,但他们不是我应该模仿或试图超越的对象。我是成龙,如果想要有一天在全世界成功,那也只能是因为——我是成龙。
“成龙电影”形成完整而独立的风格,经历了几个不同的阶段。20世纪70 年代,经历了武行、武术指导、男主角的不同洗礼之后,我依旧没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名堂。那段时间很沮丧,拍过的电影都不是自己想拍的,尽管能够看出其中很明显的问题,但自己人微言轻,没有说话的机会,更没有空间去拍自己真正想拍的东西。直到有天独立制作公司的吴思远先生来找,他希望向罗维导演的公司租借我去拍新片。
对我来说,这是一个意外的机会,也是一个全新的开始。“如果让你拍一部完全自己主导的电影,你会想拍什么呢?”吴思远开门见山地问我。我一时没答上来。过去的生活经验总是让我告诉自己,你不重要,你的意见也不重要,在前辈们面前,你只有乖乖听话的份儿。沉思片刻,我把自己的想法娓娓道来:“吴先生,现在所有人都希望制造第二个李小龙,我也被迫去做了很多这样的尝试,但没有人可以成功,他已经是一个神话,不可能有人真的超越他。既然这样,我们为什么不去开辟全新的路呢?”
看得出来,吴思远对我的观点很认同。我干脆站起身,用表情和动作向他做更细致的说明:“李小龙总是把腿踢得很高,那我就要把腿踢得低一些,李小龙在跟别人打斗时会大喊大叫,表现的是他的气势和愤怒,那我在打斗的时候就可以一边叫一边做鬼脸,表现的是自己有多疼。李小龙在观众心目中是超人,那我就要做一个普通人。我希望去演那种小人物,他们也有很多缺点和无奈,他们不是万能的,更不是什么大侠或英雄。”
看完我的表演,吴思远用力地握了握我的手:“你说的没错!我们就要拍这样的电影!”
在这样的创作理念带领下,我与吴思远合作,连续拍摄了《蛇形刁手》和《醉拳》。这两部电影大获成功,有的甚至超过了李小龙电影的票房,我再也不是“票房毒药”了,一夜之间,我成了大家争相抢夺的对象,变成了票房灵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