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别的江南古镇相比,前童没有太多被开发过的痕迹。车子拐进鹅卵石铺地的窄巷,看过老宅墙头和窗户上的石雕,偶然发现一户人家的门上写了两行粉笔字。“正秋:银长想请你吃午饭。”言简意赅,约得真有诚意,一对人名简直可以抄来直接写进小说里去。白墙黑瓦的房子在阴湿的天气里显得越发老旧。屋檐上的植物长得十分触目,仙人掌尚可理解,至于一小株山茶和一排开白花的韭菜,不知是怎么上去的。扁豆和丝瓜藤在电线上绕成一团。村里的篮球场上有人“唰唰”地筛麦子。
家门口的水流,在江南并不罕见,但像前童古镇这样潺潺溪水活泼地挨户环流的并不多。据记载,明正德四年童氏祖先根据太极八卦的原理,将溪水引至各家房前屋后。有人站在及膝的水中,先将一条大草鱼斩成三段,然后在流水中剖洗刮鳞;臂上有纹身的青年男子,把万般不情愿的狗赶入水中,手里拿着一瓶香波涂抹在狗身上;原来没有宠物美容店的小村可以如此变通;神情严肃的女孩在水边的石板上熟练地刷洗衣服;年幼的孩子索性把水渠当游泳池,套着游泳圈探身滑入……这样毫无忌讳各自相安,倒显得外来的人大惊小怪。
村里的电影院免费对游客开放。闷热的夏日午后,屋顶奇高吊扇轻摇的长椅倒也坐得下去。没头没尾看一段模糊不清的《理发师》,在男女主人公迷茫的眼神和“表哥”“表妹”的对白中笑一回,可惜不远处那个拍过戏的小木屋已然废弃。老街的竹器店里,匠人正在编一把象脚鼓般工艺复杂的竹凳,一旁的笼子里关着的,居然是一只眼珠乌亮的小猫头鹰。前童的豆腐有名,于是我住的那家民宿的主人,早上打了一热水瓶的豆浆来给我们佐餐。不多话的他,只是淡淡地说这是原汁豆浆,外面店里叫卖的,只怕兑了一倍的水。
这个一两个小时就能逛完的小村,其实并无留宿的必要。好处是游人寥落,倘若没有妄信溢美的宣传,路过转转倒也值得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