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假期，在家整理，从书橱中翻出一摞“照相簿”。本来计划一下午解决书房的混沌，这下倒好，坐在一堆书册中，兴致盎然地翻起照片来……

　　以前拍照，那叫一个不容易。最早都得去照相馆。后来社会发展、生活富裕，有些人拥有了自己的相机，不过还要花钱买胶卷。每一张胶片都是郑重的、珍贵的，它一次成型，不能立马看到结果，要耐心等待三十六张集齐了，再拿去冲印。药水的浸泡下，期待已久的答案渐渐浮现，拿到成片后心中油然升腾起千滋百味。

　　外公是个酷爱摄影的人，不单爱拍，还爱自己冲照片。记忆中，小时候我家二楼亭子间的门上总挂着厚重的蓝布棉门帘，门帘缝里有时透出暗红色的光。外公是不允许“小鬼头”在此等“要塞”出没的，我只能在门口听见倒水的声音、铁夹子夹东西的声音、计时器的滴答声……最开心的就是一家老小围在一起看照片，大家评头论足、欢声笑语，这个说：“啊呀，我居然闭眼睛了！”那个说：“我的表情哈僵呀！”一张照片反反复复、你来我往地看，开心地遗憾上几遍后，放进照相簿里，等来日兴起时再拿出来回味一番。

　　冬日午后的阳光落在手里泛黄的相片上，原本的暖色更暖。这应该是外公亲力亲为的照片吧。照片上是我的外婆和舅公，如今他们都已耄耋。我感叹，这大概才是真正的国民男神、女神，在那个没有PS的年代，没有美图相机和逆天化妆术的年代。我眷恋地翻着相簿，直到光线开始变得昏暗，才意识到看了一整个下午。屋子里还是一团糟，我却很开心。没有什么比在美好的事情上“浪费生命”更快乐的了。

　　现今照片越来越数码化，几乎全部都留存在手机、电脑、硬盘里。拍照更是随心所欲，顺手拿起手机咔嚓咔嚓（开了拍照静音的连咔擦都听不见），甚至连数码相机都很少用了。数码摄影最多是费电，拍得不满意再来一张。几乎零成本和马上看到结果，让人们越来越体会到它的便捷和实惠。但在这轻松、愉悦的爽快感后，又不禁感慨它磨灭了一部分温暖、踏实的柔情。

　　曾经风靡全球的胶卷厂、冲印店关门的关门，打烊的打烊。上海能够冲印胶卷的地方越来越少。南塘浜路的相片冲印店关门后，一段时间里，我都不知道该去哪里冲胶卷……这是一份对“老味道”的执着吧，就像很多人，书一定要看实体纸质书；网络再发达也要订阅晚报，每天傍晚就着那份“油墨味”才能下饭。

　　亲人从国外归来：“来，给你看照片。”麻利地把手机里的照片发到我手机上。我说：“挑些好的，有纪念价值的打印出来吧，印好放在照相簿中，有机会拿出来看看，别有一番滋味。”那份经手翻动相册的触觉，那段家人、朋友脑袋凑脑袋，挤在一起看照片的时光，是手机、电脑不能替代的感动，它是有温度的。

　　只为终点匆匆而过，那又何苦走这一趟。生活中，一些东西慢下来，会发现平日里不曾察觉的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