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夏直至小满过后,也就二十多天,正是品尝青嫩蚕豆的旺季,选那个大饱满的豆荚,一侧两指,另一侧又两指,拇指顶住豆荚顶头,用力一挤,“啪”一声,青青白白的蚕豆米如一个个胖乎乎的孩子,欣欣然就蹦了出来,“叮咚”掉进了身边的搪瓷钵中,那声音清脆得好听。
剥上一碗,油锅里炒两下,撒把雪里蕻咸菜,连盐都免了。添水,过一会儿开锅,豆香氤氲中,粒粒嫩豆越发青翠养眼,身上沁出细密的汗珠,敢情一个个小胖子在蒸桑拿呢。煮裂了的嫩蚕豆,格外肥美,粉嘟嘟的,沙中带糯,柔腻甘爽,鲜嫩得一下就能唤醒舌上味蕾,而且香,来自广袤原野的清香,一冬又一春的雨露滋润在里面呢,能不香得诱人?用白瓷盘盛出来,堆在白米饭上面,更衬得豆的色浓香醇味美。也可以蒜薹焖蚕豆。嫩蚕豆先入锅略炒一炒,再将切成半指长的蒜薹下锅,盖严锅盖,由它们在一起,互相渗透彼此融合,窃窃私语过从甚密之后,那蒜薹已褪去绿罗裙,换成浅黄襦,而蚕豆则越发青葱水灵,满面油彩,得意洋洋,此时,豆香中更浸透了蒜香,二者可谓相得益彰。
待蚕豆有了“黑胡子”时,还可煮蚕豆饭,或剥了小青衣包粽子吃,炒鸡蛋或烧冬瓜汤、咸菜汤。
你还别说,蚕豆与佛竟也有缘的,《红楼梦》第71回,贾母过八十大寿,就让两个姑子帮她拣佛豆来积寿,还先后叫了宝玉姊妹、尤氏凤姐等人,“洗了手,点上香,捧过一升豆子来。两个姑子先念了佛偈,然后一个一个地拣在一个簸箩内,每拣一个,念一声佛。明日煮熟了,令人在十字街结寿缘”。知道这佛豆是什么?就是老蚕豆啊,绍兴也叫罗汉豆,孔乙己爱吃的茴香豆则是罗汉豆用了茴香煮出来的。鲁迅作品《社戏》中,一群小伙伴看戏归来,也曾偷了庄稼地里的罗汉豆在航船上煮食。而我最难忘的蚕豆,却是童年少年时,看露天电影途中,随手从口袋里掏出的炒蚕豆,嚼得“嘎嘣嘎嘣”响。还有雨雪天里,从炉火中夹出来的烤蚕豆,无可比拟的香!至今还弥漫在我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