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因一句随意的话意外晋升一级工资,这是他生前常向我们炫耀的。
20世纪70年代,老爸到祖国的“大三线”贵州支内,当时工厂派驻军代表。 一次,他遇见两位揣着枪的年轻军代表,随口问:“枪法如何?我与你们比试一下怎样?”孰料,那两位羞涩地说没打过枪。老爸笑话他们的枪是摆设,吹嘘自己当过兵,枪法准。言者无意,听者有心。第二天就见厂区贴出大字报质疑老爸,何时何地当的什么兵?向谁开的枪?专案组到老爸家乡调查,幸亏当年知情者健在,证明他参加的是新四军。
老爸16岁那年的一天,他头顶烈日正在“青纱帐”里劳作,同乡带着一位穿长衫的陌生人找到他,“长衫”掏出用土布包裹着封面有红五星的本本,给老爸讲抗日救国的道理,侠骨义肠的老爸扔下锄头,与家人不辞而别就跟着这两位到了新四军部队。老爸原本是在上海学裁缝的,“八·一三”日寇大举进攻上海,他挤上货船逃难回家乡,三艘难民船行驶在长江中,他亲眼目睹当中的一艘船被日本军机炸沉,鲜血染红了江面。这就是老爸要当兵抗日的动力。
聪明机灵的老爸当上新四军侦察兵,学文化、训练杀敌本领,抗日信心空前高涨。在几次侦察伏击中,与小股日军遭遇,亲手击毙过两个日本鬼子。但老爸新四军的军龄只有一年半。那次驻守在一个小镇上,偶然被同村族人撞见,才知祖父母四处寻他,担惊受怕又不敢声张,常在家暗自哭泣。有了父亲的消息,祖父找到部队。那天老爸正在巷头掩体里放哨,见有人来,大吼一声:“站住,口令!”来人竟是祖父。祖父要他回家,他坚决不从。可别鄙视祖父思想觉悟低,那时发现“抗日分子”,全家都会遭殃。老爸是家中长子,上有父母下有两个兄弟三个妹妹。僵持三天,部队首长决定让老爸跟祖父回家,在地方上协助新四军,引导要抗日的青年到部队。老爸一步三回头地被祖父拽回了家,那张军属证也被烧掉。后来老爸成功推荐了几位青年参加新四军。但胆小怕事的祖父唯恐老爸再“惹事”,亲自“押送”他到上海打工,老爸与部队的联系就此结束。
没想到,几十年后,曾也是新四军的厂长,了解到老爸的这段经历,对他说“参加革命哪怕一天也有功劳”,当即决定,特批晋升老爸一级工资。
老爸当过新四军的故事以喜剧结尾。老爸虽没“将革命进行到底”,我同样为他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