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一位美食者，差点漏掉一席美味大餐。当听说俄罗斯的柴科夫斯基交响乐团要来东艺演全套的老柴交响曲（第一至第六），一开始我并没太在意。一是老柴的音乐太熟了，二是艺术节期间要听的音乐会太多了，多得分身乏术（有时一天有多场演出同时进行），三是以前不知道这个团——曾现场聆听过不少俄罗斯的大牌乐团：圣彼得堡爱乐乐团、马林斯基管弦乐团、俄罗斯国家交响乐团、俄罗斯国家爱乐乐团……对这个“突然”冒出的柴科夫斯基交响乐团，就显得有些陌生了。

　　然而，当我聆听了该团全部三场的音乐会后，我要为自己的孤陋寡闻和尚浅的“乐”历道歉。这个柴科夫斯基交响乐团的前身，其实就是当年首支苏联广播交响乐团，创建于1930年。许多杰出的音乐家与之合作过（恕我不一一列举尊姓大名了），1993 年，乐团正式更名为柴科夫斯基交响乐团。以俄罗斯音乐代表人物（柴科夫斯基）来命名一个乐团，既是荣誉也是压力，而此番他们在上海的惊艳表现，完全对得起老柴这个品牌，名副其实，令人激赏！

　　三场音乐会的曲目分别为：第一与第六、第二与第五、第三与第四，就像个逐渐收拢的拱形。因为老柴的前三部交响曲平时很少上演，后三部又经常上演，这样一“生”一“熟”的搭配组合，对欣赏者来说，别有趣味。执棒这三场音乐会的是保加利亚人、乐团的终身客座指挥米沙·达迈夫。

　　就目前听过的一些知名俄罗斯交响乐团来说，其风格大致可分为：以圣彼得堡爱乐乐团为代表的传统特色、以俄罗斯国家交响乐团为代表的偏西欧风格，马林斯基管弦乐团和俄罗斯国家爱乐乐团等似乎两者兼而有之。而这次亮相的柴科夫斯基交响乐团（以下简称“柴团”），则另辟蹊径，有自己的特色——音色朴素、细腻，音响平衡、融洽，结构严谨、扎实。特别要大赞他们的圆号声部与低音贝司，层次细腻丰富，弹性十足（低音贝司）。整个感觉是精雕细琢而又浑然天成。从没听到过俄罗斯的乐团能够发出这样的声音，从没感觉到低音贝司会在整个乐团中发挥如此重要的作用，真正的独一无二，别具一格。

　　第一场的第一交响曲（冬日之梦），犹如俄罗斯广袤的旅途音乐日记，融入多首深情的俄罗斯民歌旋律，乐队的演奏舒展温馨，沁人心扉。第二乐章四把圆号的齐奏，音色音量的控制尤其美妙。第六交响曲（悲怆），仿佛是回首前尘往事而弥漫出的一种美丽忧伤的境界。第三乐章快板中后段的进行曲，往往会“爆棚”以致“失控”（当然会有极度刺激的效果），但指挥达迈夫控制的“柴团”却从容不迫，激情而不滥情。第四乐章悲怆的慢板中，达迈夫有两处明显的休止，抑扬顿挫，气息独到，是为妙笔。在后面两场演出中，我发现达迈夫特别擅长此道，都运用得恰到好处。

　　第二场的第二交响曲（小俄罗斯），第一乐章一开始四把圆号又大显神威，令人联想到勃拉姆斯交响曲中著名的圆号——原来老柴也有这个本事。而第四乐章终曲的开篇，又令人联想到穆索尔斯基《图画展览会》中的终曲“基辅之门”——虽然老柴此作早于《图画展览会》（钢琴版）两年，但俄罗斯的情怀看来是一脉相承的。第五交响曲可能是此番上海之行最为成功的巅峰演绎，第二乐章如歌的行板跌宕起伏，丝丝入扣，感人肺腑。

　　第三场的第三交响曲（波兰）与第四交响曲，创作时间虽然才相隔两年，但后者已显示老柴交响曲的飞跃，标志着他个人风格的形成和成熟。在老柴前三首交响曲中，第三相对较弱，但达迈夫的“柴团”却做足文章，梳理清晰，强弱得当，尤其是第五乐章热情的快板，风驰电掣般的一气呵成，惊心动魄，极刺激！达迈夫曾受教于杨松斯，他对乐曲结尾处的高潮处理，颇有其师的神韵。这在“柴四”中的表现更是彰显无遗。

　　纵观达迈夫的三场指挥，显见是正处于上升势头的实力派，据悉不久他将要接老艺术总监费多谢耶夫的班（北京的演出就是由费老指挥的，据说反响更热烈）。

　　有人说，这次“柴团”的演绎才是真正原汁原味的老柴。我倒并不这么认为。因为对俄罗斯乐团来说，谁是真正的原汁原味，难以武断评判。我想套用美食界的一句话：这是特色饭店烹饪的特色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