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30岁之前,我都认为爱情应该是这样的:比如在大雪纷纷之时,一少女独立街头一根冷冰冰的电线杆下,忽有恋人捧红玫瑰送之,彼此说一些寒天雪地的心情,发一通海誓山盟的誓言;然后,在雪地上追逐、嬉戏……即便是零下五十度,亦心感天地情缘的真爱,多有风花雪月的温馨。
1981年我在加州大学柏克莱分校获得心理学博士学位,回到故乡印第安纳波利斯后,一天有个朋友向我讲述了他童年生活中的一件事。我才明白,有一种爱不必讲一句话,更没有那些海誓山盟,就可以你知、我知;洗尽铅华之后,更有一种平平淡淡的爱情是那般醇香而令人心动。
“我的父母都是地道的印第安纳波利斯农民,一辈子生活在庄园中,从没念过书。在我的记忆里,他们没有浪漫的玫瑰约会,甚至极少说话,偶尔说上几句话,也从不称呼对方;多少个冬季以来,他们没有在雪地上追逐、嬉戏,只有庄园农活的忙忙碌碌,他们的默契代替了海誓山盟的誓言。这样的夫妻在美国农村实在太平常,‘爱情’这样的字眼加在他们身上也未免太华丽。但是他们就没有真爱吗?!”
“在我6岁那年的某一天,我的父母闹了别扭。像戏里演的一般,闹得差不多的时候,母亲开始抹着泪收拾包袱,准备回娘家。父亲便不再吱声,只是倔强地立在一旁,却不肯吐出一句软话;我哭着,泪眼迷蒙中看见母亲收拾东西的动作远不如往日利索。当母亲终于收拾好行装挎起包袱时,她一直埋着的头抬起来,定定地看了我们父子一眼,父亲却依旧倔强地低着头,只是一口一口粗重地喘着气。母亲便一转身向门外走去——就在母亲转身的一刹那,我的背上挨了父亲重重的一击——父亲飞快地推了我一把,我顿时如醍醐灌顶,冲上前去抱住母亲,大叫:‘妈,不要走啊,不要!’然后,我的父亲一步步走过来,将母亲的包袱挎在自己的臂上,牵起我的手说:‘我们进去!’事情就这样解决了。”
“那晚我看见母亲依旧像往日一般把洗脚水烧得很烫,不声不响地放在父亲脚跟前。多少年来,我总是忘不了父亲在我身后的那一推,再平凡的夫妻也有真爱呵。”
是的,世间经得起风寒雨雪的真爱,往往以平淡示人,个中茶酽水淡的意蕴,不是风花雪月可以注解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