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收着Leida的邮件,长舒一口气。2015年后给她发邮件一直发不过去,生怕老人家怎么样,不敢电话去问。今天仔细看2014年最后收着她发的一封邮件,她已经换邮箱,而我却一直往她旧邮箱发邮件。遂试发一封。刚过半天,就接着老太太热情的问候, 遂决定最近在纽约转机一天半期间不去逛纽约市,闪电冲去三百英里以外的小城奥尔巴尼看她和她先生郑均华教授。
我现在还记得2008年在奥尔巴尼进修时跟那位拉脱维亚裔老太太第一次交往。她电话说:“范,我们一切都给你备齐了,准备了毛巾,准备了叉子,准备了碗……”我第一反应是她卖旧货,想想买旧货亦可, 问:“那要付你多少钱?”电话另一头静默一分钟。
后面才知道他们夫妻几十年一直竭力帮助大陆学者。1980年,听说奥尔巴尼有第一个中国访问学者,他们夫妻知道美国不过中国新年,中国人一个人在异乡过年难免孤独,大年三十夜开车满世界转,找着一个在冰天雪地中叹气发呆的穿中山装的人接至家中过年。后面最多一次30多个人在他们家过年挤地板睡。其中有一位后来成了北大的副校长。
2008-2009年,我成为她重点照顾对象。10月份她说他们家旁边蝴蝶谷为美国自然保护地,蝴蝶纷飞,邀请去看。等路过蝴蝶谷时车却未停,才想起美国东北10月底,哪里会有什么蝴蝶纷飞。她哈哈一笑,说家中苹果熟,找个借口请去她家享受苹果派。抵达她家,她不摘枝头苹果,却从草丛中拾起一个, 依然旧日欧洲农家少女的样子, 围裙一擦,“你尝。”皱着眉头礼貌地尝一口,一股清香,直透丹田。那一个寒冷的下午,围坐在火炉边,看老太太烤苹果派,听她讲她家如何在外敌入侵后颠沛流离逃至美洲,又如何和她台湾先生两人在佛罗里达看露天汽车电影时萌发爱情。
圣诞节去他们家,她扮演圣诞老人送礼物,塞一个大包裹,说你打开看。刚一打开,旁边笑容可掬的老先生脸僵住——她知道我研究莎士比亚,居然送家中书房镇室之宝老版镀金装莎士比亚全集。
后来经常聚会或通电话。2009年在奥尔巴尼最后一天,去她家辞别,送她一罐在加拿大买的枫糖浆。刚抵达家不久,就接着她电话:“你送的未开封,肯定你未尝过枫糖浆,装一小瓶给你送过去。”半小时候后,七十岁的老太太开车送一小玻璃瓶,在月光中看你喝才走。
当时在奥尔巴尼碰见很大的困难, 没有郑Leida老太太和其他善良人的鼓励,很难想象怎么坚持学习并获得一定进步。从她身上,亦学会两个最重要的东西——感激和如何兑现感激——满怀感激地将那一份朴素的善良和乐观传递下去,传递给更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