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清晨七时三十分,文庙的棂星门一开,等候已久书迷们一拥而入,穿过大成门,直奔内场的旧书摊。我的目标,就是寻找心仪的“网格本”。
“网格本”是书迷们对上世纪七十年代末人民文学出版社和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版的“外国文学名著丛书”的昵称,最大特征就是网状纹饰的封面,简约洗练,典雅大方。这套丛书是名著与前辈翻译名家的珠联璧合,单看译者的名字就知道含金量:巴金、周作人、施蛰存、傅雷、杨宪益、草婴、李健吾、查良铮、汝龙……几乎汇聚了当时一流的文学翻译家,既有旧译新订,又有全新复译,还有国内首译。
第一次与网格本“邂逅”,是在三年前文庙大成门廊檐下一个不起眼的书摊上,一本浅灰色网格封面的书引起了我的注意,凑近细看,是《猎人笔记》,人民文学出版社1958年9月第1版,再看译者,是丰子恺先生。我之前读过张耳翻译的译林版《猎人笔记》,还听说过黄裳先生根据英文翻译的版本,没想到还有丰子恺的译本。
怦然心动中,我问摊主价格,他伸出三个手指。
“三块?”
“三十元!还价不卖。”摊主语气中满是对不识货者的怨怼,“仔细看看,这可是网格本哟!九五成品相,要是在孔夫子旧书网上,至少五十块钱。”
不忍释手,咬一咬牙,《猎人笔记》成为我收入囊中的第一本网格本。从此,我一头扎进“网格”的海洋里不能自拔。
刚开始收集时,每每看到书,不管品相高低,也不论馆藏还是私藏,都会不假思索地买进,以致后来看到品相更好的同类书,后悔之前太过冲动。但有时看到品相极佳的网格本,惮于高昂价格,稍有犹豫,便被别人抢了先机,不由让人顿足。淘网格本是要挑摊位的,有的摊主深谙行情的书市老手,往往坐地起价。所以,去找那些新面孔,他们的书大多来自废品收购或单位图书馆的库存,往往会有意外的收获。有一次就在凌乱的书堆中拣到一本台奥多尔·冯塔纳的《艾菲·布利斯特》,一般人都不会在意这么冷门的书,但对我,却有众里寻他的喜悦。
不知不觉间,书架上的网格本已有五十余本了。每当夜阑,在灯下细细摩挲着每本网格,心中的喜悦难以言表。这时,我生出了一个美丽的“网格梦”,一定要集全整套“网格本”。可是,要集全一百五十余种之多的网格本谈何容易。这套丛书出版周期较长,印量相差悬殊,有些戏剧、诗歌类的书更由于读者面窄,印量相对较少,收藏的难度很大。
书摊上的书毕竟是有限的,而旧书店又很少有网格本的身影,我开始转向孔夫子旧书网,时时会有意外的收获。犹记得有一本阿普列乌斯的《金驴记》,难得一见,品相极好,历经30多次车轮大战后,终于被我以78元的价格拿下。
“朴素乃为大美”,洗尽铅华的“网格梦”,我愿沉醉不愿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