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十多年前吧,印家袁慧敏赠过我一册当时他的新著《印材收藏》,这是一本并不太厚的印章鉴赏书,全彩精印,图文并茂。所收各式材质的古旧印章,可谓丰富多彩,传统的如四大印石之外,金玉牙角、竹木陶瓷已不算稀罕,更有如琥珀水晶、珊瑚砗磲,缅茄、果核、瓜蒂等五花八门的印材,叫人看了眼花缭乱,直呼好玩。虽然我也学过几年篆刻,对印章知识粗知一二,但慧敏兄当年这本书,不仅介绍各类印材,还教你如何辨伪、赏玩和收藏名家印章,让我从中开了不少眼界,读了颇为欣喜。
袁慧敏自幼写字刻印,斋称五福堂,雅号石香。年轻时从沪上名家沈受觉先生学艺,书法篆刻传承王福庵一路,工稳清正,儒雅蕴藉。当然,如果慧敏兄仅仅是刻个印章,那又何足道哉?而慧敏兄恰恰是一个在艺术上独具灵性慧心的人,早年工作之缘他在集云阁接触了很多各地印石、雕钮薄意、名家印谱,后又入印学大家童衍方先生的门下,使得他不光是在篆刻技艺上的提高,更是于收藏鉴赏乃至印学理论上获益良多。慧敏由于深谙日语,又精通书刻之艺,故时常作为翻译赴东瀛交流印学或商谈艺术出版事宜,往还于两地的文物书画社,并经眼过手了大量的明清书画印章实物,聪明人自然不会错失如此大好的学习良机,慧敏兄如鱼得水,加之其悟性高手脚勤,久而久之,练就了他一副赏真辨伪的“火眼金睛”。平时我若遇上吃不准拿不稳的东西,常常请慧敏兄为我“掌眼”,记得有一次朋友托请鉴画,我特意邀请了慧敏同往。朋友翻出来一幅又一幅书画,全是清末民初的名头,慧敏兄往往是未待其全部展开画卷,便第一时间判其真伪,眼光之“凶猛”,经验之老到,令一旁的我由衷佩服。
所谓印人,往往是印家的自谦。像慧敏兄这样,喜收藏精鉴赏通印学者,正是旧时文人印家之模板风范,此也是童衍方先生所始终推崇的“印外求印”的理念。慧敏兄治印三四十年,于明清流派印家独有心得,于西泠数家颇多追摹,林鹤田、赵次闲、吴让翁等均能如数家珍。近些年,其于徐三庚的书法篆刻下力甚勤,他近年所作的印章,一改昔时的工整端庄,而是追求疏密感的强烈对比,线条舒展婀娜,姿态妩媚流转,妍美灵动,于海上印坛独树一帜。难怪童衍方师评其印是“效金罍山人而能摄其神,自具风韵”,陈鹏举先生则赞其印“古意弥漫,清气粲然”,为此,慧敏兄近年在圈内赢得“袁三庚”的徽号,并非浪得虚名也。如今,慧敏兄花甲初度,由上海书画出版社推出《袁慧敏石香印賸》,收录慧敏兄近年所作精品印作二百余方,一叶一款,精装精印。这些作品不仅能让我们阅之赏心,还能从中窥到慧敏兄丰富的印外学养,这可是一般印家所难以具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