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他跟我说“诀别”

　　“他好像知道自己快要离开人世了。”昨晚，中国评论家协会副主席毛时安回忆起本周一拜访贺友直先生的情景。

　　“那天我买了三盒很软的蛋糕去看他。跟我一起去的还有我女婿，他是贺迷。”贺友直得知忘年交毛时安要来，就事先把两个老古董杯子洗得干干净净，亲自泡茶招待。“让他老先生给我沏茶，我感到不安，于是想抢过来干，结果他把脸一板，他经常会玩这样的冷面滑稽，说：‘这是我家！’”

　　毛时安明显觉得老先生那天神情有点萎，不像过去。他还说：“我不行了，胸口痛，快要走了。”“一个冬天没画画了。”“动不出脑筋，瞎画有啥好画的！”

　　于是，毛时安就不断跟贺友直打趣说笑。渐渐地，贺友直情绪又好了起来，说要到家乡宁波去办画展，届时请毛时安和他的另一位好友谢春彦一起去。

　　告别时，贺友直令人意外地对毛时安和他女婿说：“我这次要和你们诀别了。”毛时安急得嚷嚷道：“老头，你不要瞎讲，再瞎讲我要打你了！”“不料这次他真的不是瞎讲！”回忆至此，毛时安伤感不已，“我再也无法实现陪他散步，陪他聊天的诺言了。他也不会吃我带给他的蛋糕了……”

　　张奇明

　　他怕浑身插满管子

　　大可堂连环画博物馆馆长张奇明是贺友直的忘年交、小同乡，也是全国连环画收藏联谊会的首任会长。他接到贺友直家人的电话后，立即赶往瑞金医院，陪伴在贺友直身边。下午4时多，贺友直醒来了，看上去很正常。他眼神炯炯地看着张奇明，拉着他的手，试图像平时那样潇洒地开玩笑，但又显得力不从心：“谢谢侬哦，不好意思，麻烦侬了！”然后他又对家人说：“不要搞得太闹猛了……”

　　四五分钟后，他又开始大吐血，回天无力……张奇明回忆道，贺友直其实完全知道自己的健康状况。他去年就偶尔吐血，也去过医院。医生怀疑他患了“不好的病”，要他进一步检查治疗，他拒绝了，因为他怕妻子担心。他一贯在妻子面前都显得很洒脱，很搞得定的样子，其实是不想让妻子担惊受怕。

　　张奇明劝他去做进一步检查，说现在的医学发达，会好的。贺友直眼睛一瞪，说：“小鬼头，侬不要花我！大不了就这回事，我九十多岁了，怕什么。我才不要浑身插满管子，躺在病床上出洋相！”

　　前些天，贺友直还半开玩笑似地对妻子说，假如到了这一天，千万不要给我插管子。“他这样的走法，就像他的性格，干净利落，绝不拖泥带水！”张奇明感慨道。

　　陈村

　　没想过他会忽然不在

　　“最后一次见贺老是去年夏天，谢春彦说有个朋友搞了个艺术空间，叫我去玩，说‘老头’也会去。我挺喜欢‘老头’的，他没架子，特别朴素平实，很不喜欢别人讲那些虚妄的话，你要叫他‘大师’他还要不开心。”作家陈村说虽然自己见贺友直次数不多，但每次见面吃饭都很愉快，“喝点小酒，开开玩笑，你一点都不会想到，他会忽然不在了。”

　　陈村的语气里难掩哀伤，“那次吃饭，他还说做人最好就是‘活好点走快点’，当时我叫他不要瞎讲，其实后来想想他是对的。” 

　　本报记者 林明杰 孙佳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