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曼底作为“二战”遗存下来最著名的战争符号,一直令我向往。去年春天,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年之际,我在莫斯科看完红场大阅兵之后赶到巴黎,与侄子一起驱车向着诺曼底奔去。十分巧合,这天是2015年6月6日,星期六,71年前的今天,盟军开始越过英吉利海峡在诺曼底登陆,打响对德国军队的反攻战。
到达首站圣米歇尔山,天色已晚。我问侄子诺曼底呢,诺曼底在哪,他用手一指,这里就是诺曼底,眼见之处都是诺曼底,或者,准确地讲这里是诺曼底地区。根据法国行政区划分,诺曼底分为诺曼底大区和下诺曼底区,首府分别在鲁昂和卡昂。圣米歇尔山在诺曼底地区的最南端,著名的圣马洛湾将其与英吉利海峡连在一起,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德军占领法国之后,派了大量驻军把守。盟军虽然没有从正面攻击,德军还是企图炸毁山上的古老建筑。米歇尔修道院的修女们闻讯,立即组织起来,誓与米歇尔修道院共存亡。在修女们誓死抵抗之下,德军未及破坏就被盟军打跑了,但是流弹还是把圣米歇尔教堂的塔尖打坏了,留下了一个没有屋顶的战争遗迹。
战争就是如此残酷,没人能够躲得过去,即使你不在诺曼底,那里的炮声、枪响、冲锋的呐喊,同样震撼着你的心魄。在欧洲旅行,脚步其实一直踏着战争的步点往前走。离开圣米歇尔山,车子向着海边疾行,湛蓝的海在层峦叠嶂的丘陵间若隐若现,遥想当年,盟军万箭齐发,在惊涛骇浪之中艰难爬行,那是何等之险。我们来到圣马洛。这里已不再属于诺曼底,而是布列塔尼亚半岛的布列塔尼大区。盟军登陆后,为了清除巴黎外围的德军势力,在圣马洛展开对攻战。圣马洛遭到毁灭性打击,整个城市被夷为平地。现在的圣马洛是战后按照原样重建起来的复制品,即便如此,复建的圣马洛依然还是法国人心中的圣城。
离开圣马洛,我们掉头重回诺曼底大区,侄子说,之所以选择这样的行车路线,是想更加清晰地看到诺曼底的地理位置,加深对盟军选择诺曼底地区登陆的理解。很多人到了诺曼底,就找盟军登陆的地方。其实,诺曼底很大,当年盟军从多个地点登陆,所谓诺曼底登陆只是一个综合名称,我们去过的每一个地方都是诺曼底登陆的战场。
晚上,我们到一个叫做贝桑于藩港的地方就餐。第一支成功登陆的盟军作战部队就是在这里上岸的。让我感到兴奋的是,我们的邻桌竟坐着四位身着英式皇家空军制服的老军人。用餐期间没好意思打扰他们,待老人们饭毕走出餐厅,我便跟了出去,先是试探着与老兵合影,接着又聊了几句。原来几位老兵都是英国皇家空军的陆战队员,他们登陆的地点就是这个小港。老兵用手一指——就是那个点着灯的碉堡岩壁之下的那片海滩。目送老兵离去,我来到这片海滩,澎湃的海浪,海天一色的远方,渐渐淡去的光束,想象不出71年前的今天是个什么样子。打眼望去,海滩上长满了互相拥挤着的扇贝,密密麻麻,有序排列着,猛地看上去让人眼晕颤抖。一位老人说,战前就是这样,战争把这里打得满目疮痍,战后又恢复了老样子,一切如常。
在诺曼底奔波了三天,既不是我脑海里天翻地覆般的壮阔与悲怆,也没有满地尽带黄金甲的猎猎旌旗。战争可以改变历史,却无法撼动浩瀚大海的潮起潮落,如诺曼底海滩上的扇贝,任凭风吹浪打,我自岿然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