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询问
我说:“我要问的是,您本人对案子怎么看?您觉得凶手在公司内还是公司外?还有您个人对这个案子觉得有什么疑点?”金书记说:“唔,这还真不好说。一个有些阅历的女人,在社会上肯定有些人际关系……嗯,公司内公司外都有可能。本来嘛,现在的人都是社会人,尤其我们公司转制后……”
“照金书记您的说法,杀人嫌疑犯的范围没法界定?”“有没有办法界定,这个问题应该由公安来回答。你们是吃这行饭的。本来嘛,应该是我向你们请教,这是你们的职责。”
我一下蒙住了。不能说他的话没有道理。但如果他与案子无关,何必推卸责任?如果他对凶手是谁有所怀疑,更应该早点配合警方破案,使公司早日摆脱“干扰”,他若真正爱护他公司的话。
这时有电话进来,我干脆主动出击:“请问金书记,林艳红遇害时,您在哪里?”“连我也要这么询问?”“我是例行公事。对谁都这么问。”“刚才不是说,你们是模拟探案吗?”“是模拟探案。可要做得比真演戏还要认真。好了,请回答我的问题!”“我当时在家,老婆孩子可以作证,那天是周末嘛。”他对汽车燃烧案发生的日期记得很牢,但对关键问题又竭力回避。“我倒可以提供对您有价值的东西。您说这几年摸石头过河,难免摸错石头。那么,林艳红是你摸错的一块石头啰!”我的话使他不堪一击,瘫倒在沙发上。
金书记不配合,孙富根就更不要说。他看了一下名片,直截了当地问:“陈侦探找我,有什么事?”“案子的事。”“你们还没完?你们只有模拟侦查的权力,破得了案吗?”“模拟侦查与侦查没有区别。案子总要破的。”“你们去破好了。找我什么西(事)?我在这里投下大把钱,妈的!还没收回一毛厘,就出什么案子,这个女西(死)鬼!”我很生气:“你怎么能这么说话,没道德!如果死的是你女儿呢?”“不许提我女儿!”
我说:“你在西浦当老大,这个案子也算叫你付点代价吧。怎么?你觉得委屈?”“怎么不委屈?公司上上下下被案子捣混了。上海人做事就是名堂多,上头一会要这样一会要那样,现在又出了人命案子,早知道,我不来上海,妈的!”“我来是问你,林艳红遇害时,你在哪里?”“什么?你是问我吗?把我当罪犯?”“不,是把你当杀人嫌疑犯,我还没权利把你当罪犯,起码眼下,没有证据,只是问问,你急什么急?”“你怀疑人是我杀的?前几天你们吴队长问过一遍了。在浦江夜总会,一晚上都在那儿,那里的服务生、小姐都可以为我作证。”“我会调查的。当然啦,你上上下下打点过了,那就不一样。”“什么?你要这么想,还问什么?直接把我抓起来省事!我倒要看看你们敢不敢!”我一肚子火,等我拿到证据,看你还敢这么蛮横。
与西浦老大的谈话使我郁闷。想起小赵的提示“从别的口子找找”,决定去其他部门“倾听一般人听不到的声音”。于是,我走到电梯,按了四楼。就在电梯门要关上的一刻,有人窜进来。他按了三楼。我侧目瞥见那人左脸上有块疤。
走出电梯一看,四楼的格局与六楼的大不相同,走廊在中间,南北两边都是办公室,房门上横插着一块块牌子。我正寻思先找哪个部,发现电梯在三楼停了一下又往上。我脑中忽闪,那赖疤不会跟踪我吧?自从国道险象以来我始终留个心眼。说时迟那时快,我迅疾朝电梯斜对面厕所隔壁一间没挂牌子的房门推了进去。
进门转身推上,返身一看,我几乎绝望。十几平方米的房间里仅有一张条桌,一只旧杂木柜子,一张旧写字台。毫无我的藏身之处。写字台挨着窗下,有个人正伏案在浅红色海报纸上书写。那人身穿汗背心,一件旧工作服挂在他桌对面的椅子背上,听到我推门进去的声音,他抬起头,一愣,问我找谁。我告诉他,有人追踪我,请他帮忙。我边说边向他站的地方走去。这时,有人敲门,他不知所措,我叫他去开门,设法把外面的人拦在门口。我自己走到他刚才站的地方,把挂工作服的椅子挪了挪,又把海报纸往下拉一点,然后钻进写字台中间伸腿的空档,幸亏我人瘦,不用“缩骨功”也能躲进去,衣服和海报正好挡住来者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