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网上有篇关于蚊香的短文,说蚊香其实不用掰,一盘烧完会自动熄灭,许多人惊呼多年来掰蚊香的技术白练了。很久不点蚊香了,然而从前我也掰得十分熟练,几乎没有失手掰断过。一盒蚊香只附带一枚撑架,于是我从小就会把厚纸片折成波浪形来当盛器。那枚单薄的金属架子,在我看来就像一只细脚伶仃的鹤,在清晨散落了一圈余烬的白色搪瓷盘里,有种说不出的冷清。
大学宿舍里用蚊帐,蚊香并无用武之地。某夜去大排档吃烧烤,细心的老板娘把一小截蚊香点着了,斜斜插在可乐瓶里放在我们脚下。即便混合在炭火气和烤肉的焦香里,逐渐弥散开来的除虫菊气味,还是让我生出了回家的错觉。
在日本时也点蚊香。蚊香、风铃、纸扇、绣球花和烟花,都是典型的夏日风物。常见的蚊香容器是形态稚拙的空心陶土猪,腹内有小钩子挂住蚊香,或者就是一个宽而扁的陶罐,平时可以用来插花,架上一根穿蚊香的棒子就成了蚊香器。
这几年的夏天,挂在卧室里代替蚊香的是驱蚊药包,内填艾叶、紫苏、丁香、白芷、藿香、薄荷、石菖蒲和金银花。出于好奇查找原始蚊香的制法,找到的是《格物粗谈》和《谭子雕虫》里的记载。“端午时,收贮浮萍,阴干,加雄黄,作纸缠香,烧之,能祛蚊虫。”“蚊性恶烟,旧云,以艾之则溃。然艾不易得,俗乃以鳗鳝鳖等骨为药,纸裹长三四尺,竟夕熏之。”
电影《一代宗师》的片头,叶问的妻子俯下身子点蚊香,擦亮的洋火果然像《倾城之恋》里描绘的那样,“火红的小小三角旗,在它自己的风中摇摆着”,脚下的蚊香和紫红的绣花拖鞋,有着宁静的闺阁气。《倾城之恋》的结尾,白流苏在灯影里点蚊香,她笑吟吟地将蚊香盘踢到桌子底下去了。袅袅青烟里,白昼的奋勇渐渐起了退意,再粗心的人仿佛也有一点幽微心事可想。夏夜自有其迷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