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太太年轻时候可是四方有名的美人,伊是唱戏的,不仅会得唱,还很晓得做,做人的那个做,人前人后,着实讨人喜欢。所以伊,出道极早,小小年纪已经红得什么似的。我第一次见伊,觉得真是从心底里亲上来。那是乌太太的绝门本领,伊就是有本事,让陌路之人跟伊在片刻之间亲得兄弟姐妹似的。乌太太有个老戏迷,迷伊迷得七荤八素,日日黄昏坐在伊楼下小咖啡馆里,坚持不懈,一坐就是八年十年,浪漫得腰细。一年里厢,乌太太大致会有那么一两次,从咖啡馆里急招那位老戏迷上门,于水漫金山的场面里,抢修抽水马桶或者其他什么的。那老戏迷,一年里厢有了这一两次大补元气,也就誓死无悔了。
乌太太是谈过无数恋爱的,那么标致的人,多点男人追,也正常不过,偏偏没一场是称心的。后来年纪大起来,戏也唱得阑珊了,就有点心慌,不知怎么,胡乱在名人堆里拣了一个嫁过去,嫁之前,隐约就知道名人有相当糟糕的名声,乌太太也算见过世面的女人,不知是中了什么邪,竟然赴汤蹈火地就嫁了。或许那个时候,乌太太还有十分高满的自信,以为凭着自己的手段,总也能叫男人收心服帖。结果却是,不两年,就闹得满城风雨的,乌太太还是拎着离婚纸一身凄惶地回来了。
从此乌太太死了心,不再谈婚论嫁,专心一意置房产,十几二十年里,囤起的房子,光房产证就塞了整一柜子。大概早年唱戏养成的散漫习惯,伊喜欢住大宅子,着华丽衣衫,一个人,硬是将孤清的日子,过得极是隆重繁华忙不胜忙。
以为乌太太这小小一辈子,也就如此这样了,那可是大大会错了意。乌太太虽说在那场短命的婚姻里,伤得血淋淋的,可是伊的脑筋十分地清楚,该死的,是万恶的婚姻,而绝不是男人,对天下黑白黄形形色色的男人,乌太太依然有无限澎湃的兴趣。顶顶要命的是,这位乌太太,口味十分小众十分偏门,多么优质的男人,伊都泛泛不上心,惟独对人家的老公,兴致无比勃勃,瞪圆了两只灯泡一般的大圆眼睛,于人丛中狠狠猎奇,我每次静静旁观,都吓得两手心的冷汗。
所以说,万万不要让女人受伤,伊人们受了伤,天下可是要大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