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答应我不去飞 

　　昨夜汪铭早早地入睡了，因了明天一早的那次“飞”，那次与众不同、无出其右的“飞”。终究心里搁了这件大事情，汪铭很罕见地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就在这时，他听到有什么“沙沙”声从房门外传来。汪铭惊醒，欠起身子，侧耳倾听，有吠声传入，是“大黑”，这让汪铭难以置信。“大黑”早几天突然地消失不见，这让汪铭很是沮丧，但也只能无可奈何地接受，那是因为，早在几个月前，当恩师李明亮要他从邮件里将“大黑”的照片发过去，他便有一种不祥之兆。

　　打开房门，果然是“大黑”站在门口，那一对狗眼闪烁着温润的光芒，亦有万般惊喜藏在里面。汪铭尽管个性独特，为内心的一个想法而能做到决死一战，但终究还是个很单纯、很简单的男生，或者说，是个任什么事不愿多想的男生。所以，当“大黑”以他永远无法理解的方式再次回到身边时，他的态度是回来就好啊。至于“大黑”为什么又会回来？就像它为什么会突然地离去？汪铭就不作探究了，换句话说，汪铭我也探究不了。抚摸着“大黑”温暖的身子，汪铭还是无法入睡，他想到了不久前发生的种种情景。

　　那个下午，老爸汪红旗打来电话，要他晚上来天河里吃饭，又说再没几天就是你的生日了，我们要好好商量一下，生日怎么个过法？“一眨眼阿铭虚岁23了，这次无论如何要过得隆重点”，老爸在电话中如此强调。不过，当汪红旗说起过生日这事，尤其说到周小姐有个好主意，她来出钱，要在黄浦江的游艇上给阿拉尼子阿铭办个十分别致的生日派对时，汪铭沉下了脸，他短促而简单地说了三个字：“不需要。”

　　汪红旗一个发愣：“为什么不需要？”

　　汪铭讽刺地撇了下嘴：“神马都是浮云。”

　　汪红旗不太明白这句话的意思：“阿铭，侬给我讲讲清楚。”

　　“意思就是我不想跟这个周小姐打什么交道。”

　　这下轮到汪红旗沉下脸来，他一言不发地看着床头上的那个大包，想着什么心思。

　　汪铭的双眼很茫然地看着窗外黑咕隆咚的天空，什么也没想地发着呆。好一阵，他突然惊醒地回过了神，看看汪红旗，站起身子冷冷地扔了这么一句：“老爸，没有什么事情我回去了，去做‘跑酷’训练。”

　　听汪铭这么一说，那汪红旗明显地被激怒了，他用手一指：“坐下、坐下，侬给我坐下，给我倒口水。”汪红旗一口气将水全部喝完。汪铭还想给他倒水时，却被他挥手制止了：“阿铭，老爸20多年来对侬讲的人生道理，最重要的是哪一条？”

　　汪铭打量着老爸，迟疑地回答：“是做人一定要讲诚信吧？”

　　“对格，”汪红旗脸色开朗了起来，“讲过的闲话一定要算数。因此，侬答应我不去‘飞’了，就一定不会去‘飞’？”

　　“在老爸的角度上，这是对的，”汪铭沉声地回答，“但老爸你难道忘记了？你不是说过汪家门想要翻身就靠我汪铭这条腿么？汪家门的未来不就靠我汪铭的惊世一飞么？”

　　汪红旗被汪铭这一抢白搞得有点哑口无言，接着便气急败坏地说：“我没忘记，肯定没忘记。老爸确实讲过这些话，实事求是说，老爸也确实曾经偷偷地希望阿铭在‘跑酷’上能跑出一个名堂，希望侬一飞冲天、一跳成名，那样，我们两个人的生活就会有彻彻底底的大变化!阿铭啊，阿铭，侬说说，这些年来，老爸对侬算是好还是不好？”

　　“好。”汪铭的回答绝对干脆利落。

　　“我从来没有对侬讲过这句话，老爸我这一生是失败了，是一败涂地啊。”汪红旗低下了脑袋，显得相当的垂头丧气，“我一生追求自由自在的生活，不愿意被社会克隆，也不情愿被大众生活复制，但30年过去后，我知道自己错了，我是被我自己误导了，引上歧途了。阿铭啊阿铭，其实我一点不比姓熊差，侬也一点不比他的儿子差，但我坏在当年太要做梦，而侬输在了一开始的起跑线上，老爸真的对不起侬啊……阿铭啊阿铭，那个女人，侬应该知道她是侬的啥人了，她讲的话侬不一定要全部相信，我也不会完全相信，但她对侬对我都是一个机会，再讲不管阿拉两人如何看她，侬的DNA里毕竟有她的密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