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完题目,先开个小差。日本女作家林真理子有本绝色小说,《寻花》,似乎是伊半生里顶出色的一部,当年看完,买过无数本到处送人。后来有了中文译本,觉得书名翻成《寻花》多少有点呆滞,《探花》仿佛更迤逦邈远一点。
回来写寻书。
寻书是件甘苦自知的辛苦事情,在本埠过日子,花很多心思和时间,寻书。
最无耻的寻,是在友人们的书柜里翻检。进门就站在人家书柜子跟前仔细打捞,主人家还忙着煮水磨咖啡,我已经三五本拎在手里。然后写借书单子,连年月日一起,工整写好,贴在主人家的冰箱上。这就自己做主把书带走了,也不管人家翻了多少大小白眼。包子从小耳濡目染,也很会弄这一套。有回到友人府上吃饭饭,酒足饭饱参观书房,意外发现男主人竟收藏有极其丰富的埃及书,包子当场呆了过去。人家男主人真真清明大方,将所有埃及书抱出来摊在饭桌子上,尽小人拣。最后借了两本,还送了一本,简直天方夜谭。
再来便是时时刻刻找人帮忙从外埠买书买杂志带来上海。贴心友人出埠公干私干,人人记得接济我,还没动身先问darling有什么想念的。有几年,我是开口就要杂志,《名利场》《纽约客》那些,也被女友骂过这么重的玩意儿,也被男友笑过千古书呆子。以为女人开口,总是胭脂花粉精致糖果带点回来,大不了英国茶叶日本唱片,件件都是轻软易携之物。哪像那种精美杂志死沉死沉的,还得处处提着小心怕卷怕折难搞至极。更让友人们痛恨的是,杂志带来了,饭桌子上递给我,我就什么也不记得吃了,对面坐的是谁也不管了,一顿饭饭,就埋头在杂志里一句话都没有了。弄得人人咬牙发誓,下次不会再给你带杂志了。这些年,我的杂志瘾倒是灭得差不多了,轮到包子来了。每个月想方设法找人带《DJMag》和《MixMag》,两本他挚爱的先锋音乐杂志。谢谢天,好像断断续续总还能够勉强找到。
最有味道的寻书,是在旅途上,于不知名的细微角落里,意外邂逅,那真是人间惊喜,说不尽的绵密悱恻。跟包子在越南旅行,在古城会安晃了两日,临走那天,坐在大堂里等巴士来接,无聊得很,便东张西望,就看见了角落里一堆旧书,都是前面的游客留下的,母子两个跌进旧书堆里,包子拣了一本丹麦小说书,我拣了一本日本小说。一上巴士,包子抱着翻,才看两页,掩卷叹息,妈咪,很好看很好看。跟小人讲,能带着千山万水一起行走的书,一定不会难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