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走了,走得那么突然与匆忙,使我们始料不及。父亲是个军人,与电视或文学作品里展示的军人形象不同,父亲威严而儒雅。在我的记忆里,他从来没有高声斥责人,待人彬彬有礼,从不说脏话,没有打骂过我们姐妹四人,甚至没有碰过一个小指头。
我在岳阳路小学读二年级时,班主任非常严厉凶悍。她经历过旧、新社会,身上留下了旧时代的痕迹。上课时,哪个同学讲了话,做小动作,立刻被抓到讲台上,罚站黑板边上。她教我们语文,有同学背错文章或背不出的,她会直接从身后拿出一把尺来一阵打,好多同学的手心被打得又红又肿……个别男同学上课顽皮,就被她拎到讲台上揪起头发,直往墙撞……我看了十分害怕。回家告诉了父亲,父亲听后一言不发,面部表情显得十分严肃而沉重。
第二天早上,我吃完早饭背起书包,正要上学。父亲走了过来,拿了已叠好的纸条放在我的手中:“莎莎,交给你们语文老师。”
上课了。班主任走向讲台,刚要打开书本上课,我从课桌飞奔到讲台边:“老师,这是我爸爸让我交给你的。”只见老师打开纸条看后,沉默半天……从那天以后,班主任对同学的态度也变了,教室里的气氛也缓和了,再也没有出现打板子或罚站的情景了。
我没有事先打开看过父亲的纸条,也没有问过父亲他写了些什么,直到今天,纸条的内容对我来说都是个谜,但我不遗憾,因为我知道,那里面一定饱含着一个父亲对孩子的爱,以及强烈的正义感,他这样做不仅仅是爱护自己子女的表现,也保护了其他学生,更帮助老师改变了原先暴力扭曲的教育方式。而且我相信,他的用词一定是经过斟酌的,不然老师可能反而会被激怒变本加厉。
后来,我参了军又到医院工作,一年又一年。如今,父亲已离开人世,我也经历人生风雨和沧桑,做了母亲。父亲50多年前的举动,始终影响着我,让我在任何时候都不做一个袖手旁观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