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理想和人性 

　　艾蛟向刘强讲述了自己的经历：他原名艾海龙，父亲是南方一个小县城的县委书记。“文革”初期，他激情澎湃地造反；后来父亲成了走资派，他成了可以教育好的子女，去了云南兵团；他本想到新的环境里去证明自己的革命理想，却又大失所望；于是就迈出国境，参加了世界革命。在游击队里他爱上了一位名叫卜哨的傣族姑娘。极“左”的游击队领导借机整肃他，将他关进了监牢。痴情的卜哨为帮他出逃被游击队打死了。从此，他对“革命”丧失了信心，不再相信任何理想和信仰。他对刘强说：“我终于想明白了———人活着不就是为了自己的生存和利益么？好，我就彻底地干‘革命’了！我拉起了一支队伍，抢劫、走私，有时也贩毒……但我也有底线。” 

　　“底线？”刘强被激怒了，“把玉哨的父母砍死在家中，是你的底线？”“你说什么？”艾蛟道，“我爱卜哨，因此也喜欢傣族人，我哪能去杀玉哨的父母？”刘强气得一拍桌子：“丧尽天良的东西！你还要狡辩？！”“那是联邦军干的，跟我没关系啊！”刘强一怔：“联邦军为什么要杀他们？”“你难道不明白？对罂粟的种植和贩运收取保护费，是联邦军的收入来源。凡禁毒人士，他们都恨之入骨。他们要杀的肯定是你；你不在，就杀了两位老人。”艾蛟说。刘强将信将疑。 

　　艾蛟显得很无奈，忽然一咬牙：“我都告诉你了吧———我喜欢玉哨，因为玉哨跟卜哨长得太像了。玉哨恨我，对我放了蛊，差点让我丧命。可就这样，我也没报复她……我怎么会去杀她父母？”这番表白让刘强始料不及：“好吧，我不杀你了。但那件宝贝———你必须还我！”“当然，当然！”艾蛟忙不迭地点头，“它被我的人拿到摩拱去了。我立刻派人去给你取来！” 

　　刘强来到陈团长家时，陈团长母子和玉哨正在用餐。见刘强来了，陈太太忙命卫兵摆上碗筷，欠身给他舀汤。汤是腌笃鲜，有鲜肉、咸肉、笋块，陈太太盛了结结实实的一碗：“小狮子，今天你要多吃点，也陪姆妈说说话。”陈太太竟自称“姆妈”，出口时那份坦然和慈祥，让刘强潸然泪下。喊一声“姆妈”是童年到现

　　在的梦想。他不由得怯怯地叫了一声“姆妈”！ 

　　陈太太开心地笑了：“乖儿子，我的好儿子！”这样的慈爱、这样的温馨，这就是人世间的母爱么？刘强低下头，眼泪一滴一滴落在汤里。陈太太见了也心酸，故意说：“乖儿子，很久没尝到家乡口味了，想家了吧？别伤心，慢慢吃。” 

　　刘强摇摇头：“我有乡没有家了，我的家就在姆妈这里。”陈太太拉过玉哨：“不，你还有个家。你可不能亏待了玉哨姑娘，也要善待 

　　她的父母啊！” 

　　听陈太太提到父母，玉哨不由得掩面而泣。陈太太忙问：“小狮子，怎么回事？”“姆妈，要不是玉哨的父母救我，我早就不在人世了啊！”刘强就把认识玉哨，在玉哨家解蛊，又跟玉哨两情相悦一一述说……一切戛然而止在那个腥风血雨的夜晚。 

　　陈太太掏出手帕拭泪：“玉哨姑娘受苦了……”她拉过玉哨的一只手，放在自己柔软的掌心上轻轻抚摩：“莫老爹把你当作我的皎皎，看来你真是上帝赐给我的一个好女儿。”这时，陈团长问：“那么，后来你俩又怎么分开了呢？” 

　　那是不堪回首的一段经历。刘强咬咬牙：“不瞒你们说，艾蛟曾设计让我吸上了毒品……”“啊———”陈团长叫出了声。 

　　刘强从吸红梅烟沾染毒瘾，一直到嘎德公主为他戒毒并舍命阻挡山青人的毒箭全都讲了出来。不仅陈团长和陈太太，连玉哨也听得目瞪口呆。但刘强无意唏嘘，目光对着陈团长：“老虎哥，现在我求你不要再参与毒品买卖了，你肯答应吗？” 

　　这话捅到陈团长心里的纠结处。他竟一时无语。陈太太明白儿子的处境，就道：“小狮子，依你看，小老虎该怎么做呢？”刘强望着陈团长：“我告诉过你，在麻风村有一个玉石矿。那里的麻风病人尊重我和玉哨，会听从我们的安排。我建议你带一些人去开矿。但我有一个要求———你要善待麻风病人，有了条件，要先让他们过上有尊严的人的生活。” 

　　“好！一切全听你的！”陈团长高兴得狠狠地给了刘强一拳。刘强又转过脸问陈太太：“姆妈有什么意见？”陈太太笑道：“姆妈只好被狮子、老虎牵着鼻子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