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温尼泊湖可不是个宜人的地方,冰冷刺骨,住在北极圈的我们和亲朋好友相聚是一件奢侈事,然而这次与以往不同。快到圣诞节了,母亲从遥远的小镇赶了过来,妹妹莎莉一家开车从卡尔加里跋涉而来,默娜姑姑是乘飞机从温暖的南方赶来的。还有更多的亲友,总共有38位,他们的到来都是为了我的女儿丽丝。
丽丝今年8岁,两年前遇到了一次车祸,医生挽救了她的生命,但是在输血时,丽丝感染了艾滋病,现在,我只能看着她的生命在我们的每一次呼吸中从指尖渐渐消逝。这也许是她度过的最后一个圣诞节,医生们估计,她只剩下三个星期的时间了。
丽丝是我唯一的女儿,我无法接受她将永远离我而去,而丈夫奈德对我的痛苦好像是木然不知。最让我无法释怀的,是他一直都和另一个女人藕断丝连。奈德走进厨房,一脸的垂头丧气。他把丽丝抱进了客厅,这能让丽丝见到那些前来看望她的客人。
“她的情况不好。”他说。
“现在回家能让她更开心一些。”我回答。
“我不认为这是什么好主意。这时候我们需要安静,不要让孩子累着。”奈德说。
“你怎么就不想想我,奈德?”我朝他吼道。“难道我就不需要有人照顾?我们甚至都不在一房间里睡了,你就不认为这对我也是个折磨?奈德,我需要你来支撑我。”
奈德一句话没说,转身走进了客厅。很明显我的话刺激了他,而且刺得很深。后来我才知道,母亲在客厅给他讲起了一件我们从未听到过的事情。我的父亲也曾经遇到过车祸,后来的一天晚上,母亲和父亲大吵了一架,他在盛怒之下离家出走。母亲说,直到父亲去世时的那一刻,她才发现生活也因为父亲的离去而变得了无趣味。她对奈德说,不久,你对此就会有亲身体会。
莎莉说话直,过去训斥奈德:“难道你就不能不像个可怜虫似的,给你的妻子一些鼓励?遭受痛苦的又不是你一个人!”我不清楚她还说了些什么,但她的话一定深深刺痛了他。他抓起大衣,摔门而去。
这个曾经洋溢着欢快的笑声和争吵的暗流的家,突然变得沉寂了下来。只剩下了丽丝传来的粗重的呼吸声。后来,母亲打破了沉默。
“丽丝,你最愉快的一次圣诞节是哪次?”
“是我们去看您的那次,奶奶。我们去了湖边……”她喘着气说。“记得我躺在漂动的船上,闭着眼睛,听着小鸟在唱歌,小鱼扑通通地在水里跳。”
我把她抱在怀里,希望这可怕的恶梦能够结束。房子里装饰得漂漂亮亮,唱机里播放着一支圣诞歌曲,这是母亲带过来的唱机。
窗外的天气变得更糟了,大雪覆盖住了四处的房屋,雪花被吹得横空飞舞。丽丝问我:“爸爸还会回来吗,妈妈?”
“是的,宝贝儿。”我安慰她。正说话间,门突然开了,奈德哆嗦着走了进来,他吃力地关上门。他在门口站着,全身落满了雪花,几乎冻僵了。他的手里拿着什么东西,上面也沾满了雪,当他把上面的雪摇落时,我看到那是一束玫瑰。他对默娜姑姑说,他在寒风中走了十道街。
“爸爸!”丽丝兴奋地喊着。“你一定要吻妈妈。”
他走向我,把冻成冰块的玫瑰送到我面前。“非常抱歉。”他真诚地说。
他把我脸上的几丝头发拂到一旁,给了我一个热吻。我听到外面的风像狼一样在吼叫,屋里的人都在欢呼。我控制不住自己,哭了起来,莎莉走过来向奈德道歉。“我有时说话像头蠢驴。”她说。
“但你说得对。”奈德对她说,“我一直都非常自私。”说完,他又转过身,轻声在我耳边说着:“我爱你。”然后紧紧地抱着我,他很久没这样抱过我了。
“奶奶,”丽丝气喘吁吁地说,“这是我过的最快乐的一次圣诞节。”
女儿笑了,笑得非常开心,我也很开心,是的,对于孩子来说,还有什么是比一个和谐的家更好的圣诞礼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