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1月24日那场霸王级的世纪寒潮扫荡华夏大地。酷冷之中,就连广州也飘起雪花,唯一没有降雪的省份只有海南。
那阵子,“候鸟”的我正“躲”在海口。记得几日前海口还艳阳高照,气温高达26度,我只穿一件衬衫而已。寒风从广东刮过琼州海峡,温度计里的水银柱萧瑟地缩到10摄氏度以下,这在海口已经算是很冷很冷的日子,当地朋友说二三十年没见过。海口的房子装的是“抵抗”炎暑的单冷空调,家家户户没有暖气。那天我在打的时一拉开车门,一股暖气扑面而来,这是我在海口头一回遇上热空调。
寒潮来到海南,毕竟已是强弩之末,对于我来说这冷算不了什么,穿上件毛线衣、棉毛裤,就可以抵挡了。令我最为难受的却是一个字:潮!
寒流造成连日阴雨,二十来天不见太阳,那大雨、小雨、牛毛细雨,从早到晚说下就下,淅淅沥沥,无穷无尽,“到黄昏点点滴滴”。还有几回我外出时感到脸上冰冰的,却见不到雨滴,空中飘忽着比牛毛细雨还小的水珠,雨非雨,雾非雾,介于雨与雾之间。
海南无霾,那些日子却多雾,时而浓雾似粥,时而淡雾如纱,更多的时候近处似无雾,远望却朦胧。尤其是清晨与黄昏,雾总是在身边缭绕,挥之不去,驱之复来。
“差不多可以从空气中拧出一把水。”人们常用这样的话,形容空气的潮湿。把这话用在那些日子的海南,恰如其分。海南是岛,四周是海,水汽非常充足,遇冷就从空气中“挤”出水,形成不走的云、不住的雨、不散的雾,也造成空气中水汽极度的饱和。
海南不冷,我平日总是喜欢敞开窗户睡觉。于是饱和的水汽在夜间就从窗口大摇大摆地闯入,凝结在地砖上,弄得地上全是水。清早我一起床,见到室内仿佛也下了一场雨!乳白色的圆形顶灯反射在“铺”了一层水的地砖上,看上去像是一轮明月。就连卫生间四墙的瓷砖上,也挂满豆大的“汗珠”。我每走一步都得小心翼翼。正因为这样,在海口家家户户不铺地板,只铺地砖,地板遇潮很容易变形。我曾在博鳌一家五星级大酒店的餐厅里见到铺着地板,但是那地板受潮已经呈波浪形了。
我拿出照相机,拍摄那地面上全是水的客厅,很快就发现镜头表面也蒙了一层细小的水珠。开了房门,大楼走廊上的地砖也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逆光望去,上面清晰地印着一个个鞋印,“福尔摩斯”似乎可以从中推断谁家今早有人出去或者进来。乘电梯下楼,电梯四壁也“镀”上一层水膜。走出大楼,虽然昨夜没有下过雨,我见到椰子树的叶尖挂着晶莹的水珠,轿车司机正在忙着擦去车窗玻璃上的水。
在海南住久了,我发现阳台是天然的“湿度计”。海南的阳台几乎都是敞开的。在湿度很大的日子里,阳台的地面始终是湿漉漉的。衣服晾在那里,尽管不时有风吹动,却晾了几天还是湿泞泞的。我站在阳台上看下去,家家户户的阳台上都晾满干不了的衣服。只要阳台是湿的,就表明空气很潮湿。从此,只要看到阳台一片水湿,我就不敢开窗,也就不再发生地砖出水的“险情”,但是一连多日不能开窗,室内空气变得沉闷而污浊。我不由得叹息,这次第,怎一个潮字了得?!
霉与潮如影随形。我从超市买了一包八宝饭,随手放在厨柜里。两天之后拿出来打算放进蒸锅,却发现已经长满白毛,只得赶紧丢进垃圾桶。这跟上海的黄梅天很相似。比我高几层的一位“候鸟”的家,在空关之后地板上出现一团又一团扇面大小的绿色霉斑,而我家没有一星霉点。经我授以化学“秘诀”——离开时喷洒除霉剂,从此家中无霉斑。也正因为出于防霉的考虑,我在海南没有买牛皮、羊皮沙发,而是买橡胶木做的沙发式椅子。
海南潮湿的气候,也使我受益。在上海,每到冬日,我年年脚后跟因干燥而皲裂。我笑称这是因为我的名字“永烈”(永裂)造成的。到了海南岛,裂缝就自然愈合了。
我离开海口是在傍晚时分。客机穿越厚厚的铅灰色的云层,忽然之间,豁然开朗,西边的天空一片金灿灿晚霞,那般耀眼,那样热烈。哦,久违了,红日!我兴奋地用相机一阵猛拍,虽说这近黄昏的夕阳曾是那么地司空见惯。
回到上海,“冷”替代了“潮”,我在严寒之中享受阳光,从此告别黏乎乎的海岛之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