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段时间，关于“打人”“肢体冲突”的新闻事件时有发生。从法律角度讲，被打者能够提供的有力证据，除了现场目击者的证言证词、照片录像等之外，还有就是伤情报告，这就涉及到损伤鉴定——也就是人们通常所说的“验伤”。 

　　这时候，你可能要与这样一群人打交道——他们不是医生，但也身着白大褂，同样有一颗医者仁心；他们不拿解剖刀，但也隶属法医序列，同样肩系正义与公道；他们不直接参与案件侦破，但也是警察，同样有着一个响亮的名字：“刑警803”。 

　　昨天，记者探访上海市公安局损伤（伤残）鉴定中心，每年4000多例损伤鉴定，其中有不少故事值得一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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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伤疤会“说话”验出是自伤

　　“验伤，是一个去伪存真的过程。”鉴定中心负责人告诉记者，涉及人身伤害的刑事案件，当事人肯定会有利益诉求，损伤鉴定就是以公平公正的方式，给他们最真实的答案。“很多时候，不仅需要技术，还需要智慧。” 

　　剧烈的争执，甚至是“刀兵相见”，谁能清楚地记得砍了几刀，划了几下，伤了多深？有人也许会说，难道还有人自残求赔偿？你别说，还真有这样的人。 

　　2010年，损伤鉴定中心为一起伤害案件作损伤鉴定。当事人是一名男子，与女邻居因为纠纷发生争执，进而演化成争斗，女邻居拎起一把菜刀冲上门去，男子大喊：有本事你就砍。女邻居被一激，恼羞成怒，真的见了血。 

　　当事人到鉴定中心验伤时，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伤口已愈合，只剩下刀疤。鉴定的法医一看，却有了疑惑。“这些伤口很奇怪，我们一看就觉得，损伤的形成方式有疑点。” 

　　当时呈现在法医面前的是6道长度基本一致的伤口，都在前臂内侧，因为人的自我保护意识，这种部位一般很难在争斗中受伤。而且从伤口的深浅和用力方向来看，不太像是被砍伤，而像是缓慢的割伤，用力方向是向内拖拉，而非向外延展。 

　　当时，连女邻居都已经认账，承认拿刀砍了被害人，法医原本没有必要横生枝节，只需要出具鉴定结果即可。但出于一种责任感，法医还是不厌其烦，调阅了案发时的笔录，详细了解争执发生的情况，当事人所处的位置，女邻居动刀的方向，最终得出的结论是：这是自伤，而非他人砍伤。当事人很可能是为了对方多赔钱，事后用刀在手臂上划出了原本没有的伤口。这些伤口都属于浅表皮肤伤，没有损伤到肌肉。 

　　此前，见到法医又是验伤口，又是调笔录，当事人早有些心虚，此刻看到结论，更是感到大势已去，底气不足地争辩了几句后，灰溜溜地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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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病历露“马脚”暴露老旧伤

　　类似这样的验伤者还有不少。今年2月底，上海市某监狱送一名服刑犯李某前来验伤，此人因伤害案从2001年服刑至今。他声称2010年11月被狱警打伤了头部，导致左眼视物模糊，一再提出要作司法鉴定。 

　　虽然涉及监管部门是否存在滥用暴力的敏感问题，但鉴定中心的法医们并不回避，而是以更加严谨和细致的态度对待这起鉴定。经过视力检验，法医发现李某左眼视力的确有所下降，李某也拿出自己“伤后”多次眼科检查的记录作为“佐证”。 

　　李某没想到，他自作聪明提供的病历记录，却让法医们看出了“马脚”。法医们在数年前的几次医院检查记录中发现，李某虽然正值中年，但7年前就患有较为严重的高血压病，两侧眼底均有明显的血管硬化等病变，2009年就多次出现头痛、视物不清的情形，并有就诊记录。 

　　而他“伤后半年”的就诊病史，与一般的眼外伤后的发病、恢复情况明显不同，尤其是出现了眼轴增长的情况，明显与外伤后的病程改变不符，应属于普通屈光不正，也就是通俗所说的近视改变。李某原本以为自己提供的材料，可以为其博得一些“筹码”，没想到却成了击败自己的“证据”，面对法医的指证，最终只能哑口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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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复看CT区分“病”和“伤”

　　李某的案件，属于验伤鉴定中较为疑难的一种：“伤”和“病”的有效区分。人吃五谷杂粮，或多或少都会有些病痛，有些可能连他们自己也不清楚，他们本意上并不像李某那样带着欺骗的意图，但一旦法医疏忽，就会给案件另一方带去法外之责。鉴定中心每年面对数千起验伤送检，很多时候要面临这样的难题。 

　　其中较为疑难的一例，出现在2008年7月。当时，一姓符的市民被人打伤，到医院治疗后，在民警陪同下来鉴定中心作损伤鉴定。经过法医检验，符某全身多处出现软组织青紫，皮下血肿，而根据医院提供的病史，在拍摄X光时，发现其腰椎有一节发生了横突骨折。 

　　法医仔细阅读了伤者的X光片，感觉有些奇怪。因为伤者腰部等处所遗留的软组织损伤的新鲜程度，和X光片中显示的骨折情况相比，略有些不相匹配，为了确保不枉不纵，法医决定，让当事人再进行一次腰椎CT复查。 

　　第二天，符某带来了腰椎CT片，检查结果显示，她的腰椎左侧横突近椎弓板处的确有骨质不连续的现象，可以看到透亮影，但同样可以看到的是，断裂的相邻面骨质光滑硬化增白，而且周围的软组织没有任何肿胀的现象，这说明这里的断裂并非这次外伤所致。 

　　当事人符某也很奇怪，自己腰椎骨折过不可能自己不知道，为何从来没有印象。法医向其解释，人的脊椎软骨直到25岁左右才会停止增长，彻底骨化，如果骨化发育受阻，容易产生青年期脊柱侧弯，或横突连接异常，本案中符某的脊椎断裂就属于次级骨化中心发育受阻后的横突裂。 

　　鉴定中心负责人告诉记者，传统的X光片很难区分骨折和发育异常所造成的骨不连，这就需要依靠法医责任心，对医院的诊断结果不能轻信，而是要用细致的检查，专业的判断，去维护公平与正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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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放过疑点小疼变大伤

　　今年春节后，一名来自青浦的男青年在民警陪同下到鉴定中心验伤。他在去年年底因为与人发生争吵，被人用车撞倒在地，当时就在区里的社会鉴定单位做了鉴定，属于皮外伤。原本他不想再专程赶到市里做鉴定，但经不住家人的劝说，还是到权威部门查一查。 

　　一起轻微伤的鉴定，原本不太起眼，法医看了拍的片子，也没有发现骨折，但出于对当事人负责的态度，法医还是详细询问了他的康复情况。男青年告诉法医，其他都还好，就是膝盖一直有些不适，常常有痛感。任何疼痛都可能是病兆，法医再次仔细察看了他的X光片，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根据男青年的疼痛部位和自己的经验，法医认为很可能是半月板损伤。这种损伤X光片是拍不出的，CT也只能略见端倪，一定要通过核磁共振才能清楚地了解损伤程度。 

　　在法医的建议下，男青年到医院做了核磁共振，果然是半月板撕裂。这种撕裂是无法自愈的，一定要通过开刀修复，不然会越来越严重，甚至有残疾的可能。看到检查结果，男青年对法医充满了感激。 

　　鉴定中心负责人告诉记者，法医虽然不是医生，但要做好这项工作，同样必须有一颗医者仁心。据鉴定中心负责人介绍，人身上有三处骨折最难辨认，头部、肋部和盆骨，因为它们都是环状的，会相互重叠。“我们鉴定的肋骨损伤中，几乎两例里面就有一例数目上与初查的检查结果有出入，一年下来起码两三百起。我们的法医总会以最细致、最认真的态度去核实，这是对百姓负责，也是对自己事业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