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故障找到了
一个月门槛还没迈过,问题出现了:软水水质异常。整整一天,辅机部门做了各种检测,没有发现漏点。水质越来越坏,含氯量越来越高。再不采取措施,将面临核反应停堆危险。
孙建国请示海上指挥员杨玺同意,如实向陆岸指挥所报告故障。
刘华清果断下令:立即返航,靠码头检修!返航靠码头,意味着长航终结。杨玺紧急召集海军、舰队两级业务长和本艇机电长研讨对策。三人异口同声:无计可施,只能返航检修。杨玺没辙:“执行命令,返航吧。”
孙建国心有不甘,把动力长高德海和主机军士长刘忠文召到指挥舱。
孙建国:“辅机系统没问题,就说明主机系统有问题,对吗?”刘忠文:“是。要有问题,就出在主冷凝器上。”孙建国:“能否查出来?”刘忠文:“能,但要时间。”孙建国:“用什么办法?需要多长时间?”刘忠文:“隔离法,分组排查,每组至少八小时。”孙建国:“好!高动力长组织人员全力配合你;我把航速降下来,保证你们在海上排查的时间。”
刘忠文与孙建国年龄相当,军龄相仿,享有“中国核潜艇第一兵”之称。他撰写的《核潜艇主机系统常见故障修理》一书,被海军工程学院定为核动力专业本科生辅助教材。孙建国自信,有这位专家型“老兵头”在,动力系统一般的“常见病”和“多发病”不在话下。
刘忠文就是刘忠文。数千根铜管,超过200℃的高温,一组一组地交叉隔离、冷却、检试、排查,终于在最短时间内找出了漏点。
凌晨1时,孙建国急匆匆叫醒杨玺:“故障找到了,建议海上抢修,继续长航。”
刘华清的指令很快到达:“海上待命。”随即,北海舰队副参谋长王守仁、核潜艇基地总工程师焦增庚乘驱逐舰抵达现场海区。
孙建国恳求焦增庚:“焦总,故障一定要在海上排除,否则一靠码头,兄弟们这一趟就白搭了!”焦增庚:“海上抢修,你们有把握吗?”孙建国:“有,我们刘忠文绝对行!”焦增庚:“那好,就按你们的方案上报吧。”
刘华清接报后,督询海军装备部长:“海上自修有把握吗?”装备部长底气十足:“焦增庚在现场,不会有问题!”
一夜无眠的刘华清下达指令:批准海上抢修。长航绝不能半途而废——共和国海军司令与年轻的核潜艇艇长心心相印,目标一致。在焦增庚总工程师和两位机电工程师的指导协助下,刘忠文迅速修复了漏损的主冷凝器。此后,主冷凝器又先后两次发生故障,都是凭借刘忠文的过硬技术紧急排除。长航归来,孙建国为刘忠文报请一等功。
警报解除,长航继续。
40天……50天……60天……70天,法国人创造的核潜艇长航纪录被打破了。
是继续坚持还是见好就收?被杨玺戏称为“水下两条路线斗争”的两派意见泾渭分明。以孙建国为首的艇领导班子是坚定不移的“坚持派”。作为海上最高指挥员,杨玺站在“坚持派”一边。为了扩大“民意基础”,他下令在全艇官兵中展开一次无记名投票。结果令“坚持派”兴奋不已:95%以上的艇员强烈要求完成90昼夜长航。
真正考验装备与艇员自持力极限的时刻到了。在封闭的潜艇内,分不清昼夜晨昏的转换,可每一间舱室、每一个岗位,都张贴着时间的标志。人人都在心中默默地计数着时日,不是以天计,而是细化到小时,精确到分秒。忍受着孤寂,消磨着枯燥,强压着恐惧。真正是度日如年啊!所有人都没有了食欲。政治工作的头等任务就是鼓动官兵进食,谁吃得多谁英雄,谁吃得饱谁好汉。艇长政委带头,干部给战士做表率,领导把食品送到每个人床头,花言巧语、苦口婆心、软硬兼施,就一个要求:吃!然而,5公斤大米熬出的稀饭,全艇官兵吃一顿还剩下一半。
这是一场耐力的竞赛,这是一场意志的较量。咬紧牙关,坚持,再坚持!他们笃信:最后胜利,就存在于再坚持一下的艰苦努力之中。深海送丑牛,龙宫会寅虎。长航进入最后10昼夜倒计时。10、9、8、7、6、5、4、3、2……
1986年2月18日,长航官兵终于迎来这个望眼欲穿的特殊日子。蓝色巨鲸浮出海面,迎着朝霞驶进母港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