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还有没有家书,我比较怀疑,即使还有,或者还称家书,恐怕也早已不是从前的那个模样了。
在书信的时代,家书抵万金,书信往还都很讲究,无论向长辈问安,还是自报平安,都有固定的格式。家书写得有价值,还能流传下来,《曾文正公家书》、《傅雷家书》已经成为我们熟悉的作品。
过去给父母写信时必须用敬辞,起首就是“父母亲大人膝下敬禀者”,还要讲究抬头,最后一定要有“叩禀”这样的语言。对晚辈则是“某儿知悉”、“某女见字”,当年我父亲在给我的信后都落“父字”,而其他人家,我看已经都落款爸爸了。20年前,李春波的那曲《一封家书》牵动了多少人的心,里面就是:亲爱的爸爸妈妈,你们好吗,现在工作很忙吧,身体好吗,我现在广州挺好的,爸爸妈妈不要太牵挂,虽然我很少写信,其实我很想家。这样的语言,今天看起来不但非常正常,还很亲切,但如果我的祖父和外祖父那一辈人在世,恐怕就会说缺教养了。
我小的时候,文盲还不少,街头摆摊代写书信的大概和代写状纸的一样多。一个人戴副眼镜往那里一坐,揣着手,前面放张桌子,一看就是干这行的。你只要告诉他们想说的内容,他们就会按照一套固定程式写下来。那个年代,尤其在小城镇,靠这个行当还能混饭,因为识字的有限,能流畅写出来的就更少见。不过,他们也与时俱进,信尾都已经改为“此致敬礼”了。
近现代,家书多半依靠的是邮递,托人捎一封家书都是在邮路不甚畅通的地方才会发生的事情。我见过一些插队落户在偏远地区的城市青年,只要有人回城,就会带一挎包家书,即便可以找个邮筒塞进去,捎信的人也会选择挨门挨户送达这样的方式,因为如此面对面才更亲切。伫立门口翘首企盼书信的一般都是母亲,儿在千里母担忧,难得见到儿子站在门外等候家书的情景,母在千里儿不愁。
大概到了电话普及以后,尤其进入了手机的时代,家书才变得格外稀罕起来,拿起电话就拨,五湖四海,都能听得清清楚楚,谁还费劲写家书、寄家书。有了视频电话,一家人相互间尽管远隔千山万水,但都好像聚在一起,边指手画脚边聊家常,比家书痛快得多。
我的老父亲至今还喜欢写信,但已经不用毛笔和钢笔,而用电子邮件了。我的哥哥和弟弟远在大洋彼岸,每次接到电子家书,就会打个越洋电话过来,“啊,爸爸,接到你的信了,你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