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乐娅菲从复旦大学力学系毕业,舍弃世界500强企业的工作机会,投身还处于起步阶段的中国商飞。赴美参加试飞工程师培训1年后,她从2012年4月起驻守阎良,西北黄土高坡上的一座小城。“我现在最熟悉的是肉夹馍和羊肉汤的气味。”
最重要的一张A4纸
4月23日早上7时15分,乐娅菲起床。8时10分,整理完前一天的飞行报告,她拿到了当天的架次有效性确认单。这是一张A4纸,上面画着表格,对试飞工程师来说,这几乎是最重要的一张纸,大家叫它任务单。
8时30分,她拿着任务单,登机、试飞。“我和试飞员今天要做的所有试验点,都写在上面。”乐娅菲说,试飞工程师将用于检验飞机性能的标准称为“条款”和“大纲”,简单说,当大纲上每个条款都打上对勾时,这架飞机的试飞工作才能称得上完成。
当天要做的试验是在6000米高空,做4次15分钟等待盘旋,记录飞机前后盥洗室液体排放情况。当试飞员做动作时,她把蓝色和绿色液体分别倒入盥洗室。等降落后,检查机身上颜料附着的情况。“发动机、机翼上是不能沾颜料的,其他地方也有面积限定,如果符合设定,我就打勾。”
试飞工程师的作用不只是记录。去年4月,乐娅菲到银川试飞航电科目,拿到了18份任务单。按常规,一次试飞就测一个项目,可她将不同科目的任务综合优化,一次试飞测两个甚至三个项目。18张任务单缩减到8张,测试的任务一点都没减,但费用大幅缩减。要知道飞机试飞一个架次的费用就是20万元。
感觉自己像位军师
小时候的乐娅菲爱放风筝,看着五彩斑斓的风筝映衬着蓝天白云,心情能好上一整天。中学时,一部飞行励志电影《壮志凌云》深深捕获了她的心,汤姆·克鲁斯主演的王牌飞行员,是她认为全世界最帅的男人。
第一次坐飞机,大多孩子兴奋地大喊大叫,或者怕得不敢看窗外,她却能出神地看上个把小时,还跟妈妈说:“我长大了想开飞机。”如今,尽管没开飞机,但她真的实现了蓝天梦。
“出任务单的人,往往来自不同系统、不同专业,而我能看到全局。”乐娅菲像个军师,作战前先要研究排兵布阵。一个飞行动作可以飞3个系统、8个试验点;飞机绕一圈,只能做1个试验点,但多绕半圈,就能测3个点……她玩起排列组合,不亦乐乎。每一种玩法,都是专业水平的体现。
“2012年,试飞工程师团队加入ARJ项目。即使没有我们,试飞依旧进行,项目依旧向前。但我们用专业知识、严谨态度,慢慢影响试飞。从没人认识你,到现在设计和课题组会主动找你讨论问题,飞行员执行任务时会征求你的看法,外场试飞时指挥部会向我们征询试飞计划的制定意见。”
那天,这个沉静的女孩笑得有些肆无忌惮。她太高兴了,因为整个团队都看到了试飞工程师的价值。
印象最深的一次任务
回想起来,给她印象最深的任务,并不是哪一次飞行,而是去年底到海拉尔去做高寒试验。那是记忆里最冷的冬天。零下40℃的气温,她完全不能适应。但为了试验,必须扛住。
“飞行条件并不是最严酷的,最难的是全机高寒检查。”她回忆说,试飞前,飞机先要冷浸透12小时,这段时间就是她最痛苦的时刻,各种检测数据需要现场采集。
海拉尔一天中的最低气温一般是凌晨4时至早晨7时,高寒试验必须此时展开。按常规,每个项目都有专人记录,比如负责测胎压的人只要待在轮胎附近,“但我们要抢时间,现场人太多,影响效率又容易错失气温最低点。”于是她身兼数职,绕着飞机跑来跑去。“最考验我的是怎么安排顺序,每个试验点都有测试人员,我要跟随他们记录各项参数,先找哪个、后找哪个,不能乱,精神高度紧张。”
试飞工程师并不常跟地面试验,但那一次,她跟完了全程。踩着积雪艰难行走,帽檐、眉毛和头发上、甚至睫毛上都凝结起了厚厚的冰霜。露天待十几分钟,就觉着衣服被冻透了。“每走一步,脚都是钻心的疼。”回想这些,乐娅菲显得很坦然。“苦是苦的,但更多的还是自豪感,也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做这份工作。”
ARJ21-700计划首批交付客户的前两架飞机已总装下线,力争在今年完成飞机试飞取证并达到交付状态。最晚到今年9月,乐娅菲就可以回到日思夜想的故乡上海了。 本报记者 叶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