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街的一片不大的园子里,有一棵丁香,五月开花,一直到六月。树上的花朵很繁很密,也很香,诱来了许多的蜂,也招来了一些不懂事的孩子,围着它转。我恐怕这棵树被糟踏了,远远地躲在角落里,盯着跑来跑去的孩子。
我站的位置,正好是个送风的地方,风慢慢一动,花的香气就飘了过来,实在是惬意得很。
但是后来,一个小女孩,打乱了我的兴致,我把眼光投在她的身上。这是一个最多七八岁的女孩,她已经在这棵丁香树下站了很久。起初,我以为她的父亲或者母亲会带她回家,但是,过了很长时间,也不见有人来接她。
小女孩一直踮着脚尖,在树下细细地张望,不知在寻找什么。
又等了一会,还是弄不清楚这个小女孩的意思。于是我轻轻地走过去,在女孩身边蹲下。
女孩子的脸,长得满精致的,薄薄的嘴唇微微翘着,纤细的手指间捧着几小朵丁香的花瓣,放出亮光的眼睛还在紧紧地盯着眼前的丁香树。我问她,“小姑娘,你在找什么呀?”她放下踮起的脚尖,看着我,“我在找六瓣的花朵,可难找了!”听了女孩的话,我也把好奇的目光盯在了树上,真的呀,以前从来没注意过,丁香花的花瓣都是四瓣的呢,好多好多四瓣的小花朵组成一大蔟花,一大簇一大簇的花,才成了遮蔽着树冠的繁花。
“如果找到六瓣的丁香花,就可以许一个愿,”小女孩有点神秘地对我说。
我也开始寻找,从最接近视线的一大簇花开始。当然,因为我的高度,我的视野要比小女孩的视力范围大得多,可以从容不迫地慢慢选择我的幸运之花。但是,我目力所及的所有的小花都是四瓣的,我发现我有点心慌,倒不是因为丁香的花瓣确实以四瓣居多,而是,我很在意女孩子的话,那份渴盼幸运降临的心情太强烈了。可是就在我失望得快没有信心的时候,突然惊奇地发现,在我右手很容易够得着的地方,有一朵六瓣的花朵,我高兴地叫出声来。女孩也替我高兴,她像大人似的告诉我,“你可以把它摘下来,那是你的幸运花。”哦,我的心里甜蜜了一下,然后,小小心心地摘了下来。这样,我的手心里,真的躺了一朵六瓣的丁香花。我使劲地闻了闻,端详着六个洁净的花瓣,相信,真会有吉祥的幸运之神来到我的身边。
小女孩凑过来,羡慕地看着我手心上的花瓣。我问女孩:“如果你找到了六瓣的花朵,会许什么愿呢?”小女孩不假思索地说,“我有个心愿,希望我妈妈的病快好起来!”“怎么,你妈妈病了吗?”“是的,”小女孩说:“我的妈妈得了重病,躺在医院里,我想让我的妈妈快快好起来!”我低下头,看着女孩,嗓子眼里堵起了一大团东西,眼睛也酸了。沉默了一会,我尽量用平淡的语气对女孩说:“让我把你抱起来吧,好像越往高处,六瓣的花越多。”女孩仰起脸,她的眼睛还是那么明亮,只是有一种期待的表情流露出来,叫人看着心疼。
女孩在我的臂弯里挺直身子,用粉嫩的手指在花丛里拨动着。我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得来的这种许愿的方式。女孩是想通过自己柔弱的努力,让自己的母亲早日恢复健康。
小女孩找了很久,胳膊酸痛了,才停住了小手,而且,那个时候,天色已暗,渐渐看不清眼前的东西了。
有人来了。是女孩的祖母,把她从我的怀里接走了。
分别的时候,我们说好了,明天还要来的,一起寻找六瓣的花朵,许一个愿……
可是,第二天的傍晚,小女孩没有来。此后,我在同样的时间又去了几次,还是没见到那个可爱的,有点早熟的孩子。
不知为何,我会常常想起那个为妈妈祈祷的女孩子。当时,我太自私了,只想到让自己幸运。如果那天,我让她摘了那朵六瓣的丁香花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