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的餐桌》是一对夫妻共同写成的书,一位是有机农场主,一位是植物遗传学家,面对各种蔬菜、水果、谷物等农作物在环境影响下发生的变化,他们显然比我们更有发言权,听他们建议今天我们应该如何选择。
虫害还是农药?
星期一和星期四是农场的“采摘”日。从七月到十月,每个星期我们都要采收甜玉米。今天,学生李桑民和吉姆跟我一起采摘甜玉米,其他学生去采摘蔬菜。我告诉他们怎么摸一根成熟的玉米棒是不是已经籽粒饱满。更多时候他们会摸到被谷实夜蛾吃过后留下的缺孔。谷实夜蛾把卵产在玉米穗上伸出来的玉米须上。当幼虫孵化出来后,它们爬到穗尖开始取食玉米果穗。我们撕开几个玉米棒子后就看到几只长得肥肥大大的幼虫,因为甜美盛宴受到了打扰,它们正扭动着肥硕的身躯。虽然刚开始时发生的数量还不是太多,可是种到后面就很难看了。穗尖已被虫粪弄得黑黑的,实在令人大倒胃口,我们的客户一般把它切掉。我把谷实夜蛾当作不喷洒杀虫剂这一好处的交换条件,这是有机农民和消费者都可以接受的,而且认为这个问题总有一天会以合理的方式得到解决。但桑民不以为然,说:“你还是用农药的好,农药很有效。”我让大家停下手头的活,聚拢在树荫下,开始了我的再次讲解。
我从大型传统农场种植单一作物和大量施用氮、磷、钾肥,让农场成为作物害虫取食为害和繁殖的理想场所开始讲起。这些农场为害虫提供了富足的食料来源,但害虫的捕食性天敌或寄生性天敌却缺少栖息地。在这样的环境下,害虫种群迅速增长,需要大量使用杀虫剂就不足为奇了。仅在加州,2004年一年就用掉了18000万磅的农药。尽管科学家和政府为减少农药做出了很大努力,但加州的农药使用量仍在逐年上升。农药监管部门发出了要转用低毒农药的文件,但这个过程是缓慢的,数百万磅的剧毒物质,如一些土壤熏蒸剂,仍然被用在数千英亩的耕地上。
你不知道的草莓
2004年,在草莓上使用了超过950万磅的农药,其中包括超过300万磅的溴甲烷,这是一种在很多国家都被禁用的损耗臭氧的有毒化学品。我们都喜欢吃草莓,但草莓上的农药用得不是一般的多。众所周知,棉花已经是农药的重灾区了,但28000英亩草莓比780000英亩棉花用的农药还要多。这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很多传统草莓种植户不进行轮作。他们年复一年地在同一个地方种植草莓这一利润丰厚的作物,把900万磅重的毒投到环境中,换来高产、鲜红、有时也甜但通常都不太美味的水果,真的值得吗?
有机农业的解决方案是,把草莓与其他作物如花椰菜或绿肥作物等进行轮作,以及用抗病草莓品种等。通过应用这些替代性的有害生物防治办法,有机草莓的产量是常规生产的65%至89%,但是有机草莓的售价高出常规50%至100%。较高的售价足以弥补产量较低的不足。
“草莓可是我特别喜欢的水果呢,”吉姆说,“被喷了农药真的很要紧吗?”
“问得好,”我回答他,“一项研究评估,在美国,每年因农药引发的癌症新病例达一万个,致使鸟类死亡7000万只。农场工人的前列腺癌风险增加与溴甲烷相关;非霍奇金淋巴瘤增加了2至8倍,这跟除草剂有关。还有一项在2001年进行的有14万多人参与的跟踪调查研究表明,那些在1982年以前曾经接触过杀虫剂或除草剂的人群,在最初接触的10至20年后患有帕金森氏病的比例比未接触人群高70%,因此,农田农药暴露的风险问题很严重。”
农药残留
“那么食物上的农药残留呢?”吉姆打断了我对种种癌症风险的罗列,“传统农业生产的食品也有致癌风险吗?”
这应该是很多消费者关心的一个问题。传统农业生产的农产品,其农药残留量通常是有机生产的3到5倍。此外,还发现这些残留物能进入人体。例如,研究人员发现,2至5岁儿童食用传统农业生产的食品,他们尿液中有机磷杀虫剂代谢物含量的平均水平比那些主要食用有机食品儿童的高出9倍。我对吉姆解释,尽管有上述这些数据,但传统方法种植的农药残留通常远低于美国环境保护署制定的残留容许量,没有直接证据表明极低水平的农药残留对人体健康造成危害。不过,作为两个孩子的父亲,我尽量避免购买喷过农药的农产品。在讲课结束前,我又补充道:“即使我们现在用的化学合成农药越来越多,害虫数量仍然不比1940年代我们刚开始用有机合成农药的时候少。这是因为害虫会对农药产生抗药性,在农药处理过后存活下来的害虫能够继续生长和大量繁殖。1991年,已经有超过500种昆虫和螨类、270种杂草和150种植物病原菌有抗药性的研究记录。”
急需新的防治措施
在听完这些又长又令人沮丧的人工合成化学物质的毒性作用后,班上的学生有些茫然了。先休息一下吧。吃了点东西、喝了点饮料后,他们回来继续学习有机农业如何防治病虫害。“有机农业防治病虫害更注重综合防治,与传统农业使用农药的方法有很大不同。”我解释道,“农民先要了解农田生态系统,了解昆虫(包括害虫和益虫)的生活史。农民可以对农场进行设计,使害虫种群数量最小化。这可以从作物的多样性开始,但同时也要注意保护益虫、捕食性鸟类、动物等不同群体的栖息地。然而,单是多样性本身并不能解决农业有害生物问题,所以,有机农民也要用遗传育种、生物防治、农业防治等多种方法来进行控制,也会用到天然药物等多种物质。对于许多害虫,我们的瓢虫、草蛉、食蚜蝇和各种寄生蜂等来自自然界的生物控制,效果就已经很好了,好到我们都习以为常了——至少对大多数作物来说是这样。”
在我说话时,桑民一直耐心地站在一旁,一袋甜玉米就放在他的脚边,他问:“那为什么综合防治对甜玉米不管用呢?”
我回答说:“一般的控制措施,如轮作等,对谷实夜蛾是没有用的。因为谷实夜蛾是杂食性害虫,几乎任何一种我们轮作的作物它都吃,比如番茄、豆角、生菜,等等。它的成虫又能够飞走,防治起来非常困难。我曾尝试在玉米地释放赤眼蜂,但起到的防治效果有限,跟付出的成本和精力完全不成正比。抗性育种的方法也不行,因为到目前为止,科学家们还没找到一个抗谷实夜蛾的玉米基因。”
令人遗憾的是,即使用活的生物来防治病虫害,很多害虫在有机农场还是对付不了。显然,有机和常规种植都急需新的防治措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