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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的遗憾
徐梦嘉
图一 笵(小篆)图二 卩(甲文)图三 範(小篆)图四 范(小篆)
  徐梦嘉 文\图

  上海书画出版社出版的繁体本《书家挥毫必备》,到2015年已经27次印刷,印数逾12万,可见此书受欢迎程度。但书里出现的归繁用字错误与2000年出版初刷时一样,皆没有改正过来,倒是最后相关信息页中,把当初正确刊印的“范”姓封面设计者,无厘头地“改”成错误的“範”姓,委实遗憾。贻误后学,贻笑大方了。

  “范”的传统正体主要有“笵、範、范”三款。

  笵(图一 小篆)

  东汉《通俗文》云:“以土曰型,以金曰镕,以木曰模,以竹曰笵。四者一物材别也。”又云:“规模曰笵。”古人用土、金(铜)、木、竹等材质做成模具,取了型、镕、模、笵四个名称。笵从竹,用竹做的模具谓之笵。

  我识定,竹头笵下的氾(同泛)并不单是历来所指的声部。氾主要有两义:1.地势低下。“有氾下渐泽之壤”(《管子》)。2.范围特征。“且倘佯而氾观”(《楚辞》)。而凹型模具自然兼具此两义。氾的构成,水比喻范围低于平地的河湖池潭。无氵氾与卩同(下用卩代),是人字变体,甲文为侧形跪跽人(图二),双膝着席臀坐踵上,双手自然垂放两膝,这是殷人祭祀时的姿势,因此卩有祭拜之义。笵以材质“竹”与形态“氾”配出是有道理的。“笵”遂由具象模具义引申推出抽象的模范、规范、标准、法度等词意。

  範(图三 小篆)

  《说文》曰範:“範軷也。从車,笵省声。读与犯同。”範軷指古代出行时祭行道之神的仪式流程。先人出车远行,必须祭告经过地的路神,在通向四方的路口堆土为祭坛,立一束茅草作为路神的附体,用猪牛羊等祭牲供放土坛上面,祈愿后,驾车辗过祭坛和祭牲。仪式结束,象征与路神结成了一定契约关系,此后车行便会道路平坦,驾车人就没有克服不了的艰难险阻。意为範軷仪式的“範”字从车(車,“軷”字同样),主因是为车行平安而祭祀。同样“範”我识定也不只是笵的省声。“卩”是行祭拜礼的跪跽人。模具“竹”的袭用,表示出行祭拜有法则规范的,历代经籍中“範、笵”两字可以通用的。

  范(图四 小篆)

  关于范,《说文》解析寥寥几字:“艸也,从艸氾声。”“范”本义是一种草名,但具体指什么草历来无解,草名所用范字亦已湮灭,有待植物学家牵头多学科的考证。愚见早期前人造字,不会无缘由地藉“氾”单作范的声部,这里“氾中水”是否隐匿着范草生长在水边的答案呢。生长离离范草的地方古代称为“范”,最早居于范地的氏族称为范氏族,他们拜谒以范草作蓝本的原始图腾和氏族族徽,故“范中氾”有跪拜“卩”。“范”作地名,源自该地有范草的旧时传说,此说已无法考证了,但“范”姓源自地名范是确凿无疑的。百家姓里范氏属大姓系列,范姓区域先秦主要在山西、河南和湖北,汉以后分布到华夏大部分地区。

  古代范与笵、範也有通假情况,不过作地名和姓氏时均使用“范”,从未出现通假。1955年《第一批异体字整理表》把笵定为範的异体字,1956年《汉字简化方案》範又被简化为范。从此笵、範、范三字被合并成一个范字。所以回归繁体(传统正体)时模范、规范等义用“範”,姓氏、地名的范无繁形,必须仍用“范”。

  《书家挥毫必备》的编者在后记写道“一定会有遗珠之憾”。我认为从浩如烟海的经籍中掇选佳语美句,即便再增加百倍的数量,还是会有遗珠之憾,但“损珠之憾”则完全可以避免,希望此书在第28次印刷或再版时,包括“範”在内的书里所有归繁用字错误都能得到勘正。这不仅是对中华汉字及广大读者的尊重与负责,也是对自己的尊重与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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