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斤论两,是我们曾经拥有的鲜明记忆,因为无论你要什么,都不能不说斤两。
好像如今的房屋中介店一样,粮店曾经遍布大街小巷。进了粮店就要拿粮本,粮本上面记载着每家每口的定量,定量以斤两算计。28斤半,是我周围很多人的定量,那个半就是5两。有了粮本还需要粮票,粮票分米票、面票、粗粮票,上面也是斤两。“10斤大米、30斤棒子面!”称过之后,我们会用自己带去的粮袋装好、扎上,捆在自行车的后架上,小心翼翼地推回家。
在饭馆吃饭,也需要说斤两,“来4两米饭!”“要半斤馒头!”一来人家饭馆卖主食是按照斤两计算的;二来我们口袋里的粮票又有限,所以也要盘算一下够买几斤几两、平日里能吃几斤几两。去商店买东西,都是说斤两,盐、糖、油、醋、酱油、粉丝、豆腐、芝麻酱、水果糖也不例外。买东西按斤两,还因为家家有个购货本,里面规定的每月每家供应的货品都是讲究斤两:半斤油、一斤豆腐、三两粉丝。到了春节,斤两就更细了,购货本会注明:节日供应的一人半斤花生、三两瓜子,一家二两香油、二两花椒、三两大料、两斤黄花鱼“已供”,每项下面还重重地画个勾。
后来有一段时间,虽然粮票还在,但逐渐形同虚设,坚守最严格的要数国营饭馆了,不给粮票就不卖你米饭馒头。有一次我路过北京宣武门,忽然路旁饭馆里冲出一位老熟人,他高喊:谢天谢地,终于遇见你了。我请朋友吃饭,吃过后没想到这家饭馆非要粮票不可,我正发愁呢!赶紧借我一斤粮票,过几天还你!我马上回答,不用还了,现在谁还缺粮票啊?
斤两的习惯久了,有时也难以改变。记得大学毕业那年,几位同学一起去北京莫斯科餐厅吃西餐。服务员问要多少面包,我们这些壮小伙儿平时吃饭都是半斤的量,就说一人半斤。没想到,面包端上来,一人竟是一摞,与我们的脑壳对齐。看着我们埋首在面包堆里吃牛排,旁边的外国客人直发笑。
现在,如果我下饭馆,说来2两米饭,人家会以为我老朽了,所有的东西都论盘、论碗、论份;想找论斤购买的粮店,早已不见踪影,超市旮旯里的米面,也是以袋为主,而且小小的一袋居多。去买东西,零打散装的酱油、醋、粉丝、香油、芝麻酱恐怕成了遥远的过去,买豆腐论块,买肉也论块,你偏要让人家切出整一斤,人家会以为你是无事生非。买菜尽管还可以论斤,不过,多出很多,锱铢必较的也不多。
斤两的远去,大概还与柜台的消失有关。柜台后面的售货员站在那里原本是为了约东西的,现在柜台没了,可约的东西日益减少,你就是想计算斤两,找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