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写下“台北一月”这个标题时,双重的含义:一是一月的台北,二是在台北住了一个月。
去台北十来次,已然对这座城市颇为熟悉。今年台北晴朗的日子多,格外暖和。我刚到的时候,通常只穿一件长袖衬衫而已。很多餐馆不得不开冷气,老板抱怨说增加了额外的开支,因为平常年份一月是不用开冷气的。也有些日子西北风劲吹,冷雨翻飞,街头乱穿衣,畏寒的长者穿起厚厚的羽绒服,拉起三角帽,年轻的女性却依然飘着短裙,秀着长腿。
到了这里,不得不“改口”:地铁叫捷运,摩托车叫机车,出租车叫计程车,公共汽车叫公车。这里用的译名,也与大陆不同,诸如特朗普叫川普,奥巴马叫欧巴马,普京叫普丁,也门叫叶门。朴槿惠虽然还是那么三个字,但是“朴”念朴素的朴。这里女性第三人称用他不用她,但是第二人称用妳不用你。台北的地标性建筑是101层的101大楼。台湾朋友问我住哪里?我答“幺零幺旁边”。他们说,凭你这一句话,就可以断定你从大陆来,因为台湾人总是念“壹零壹”。
正值春节来临,台北最热闹的地方要算是年货街——迪化街了。迪化是乌鲁木齐的旧称。1945年台湾光复之后,由于这条街在台北旧城西北面,便以迪化命名。夏日去那里,十多米的街面还算宽敞,可是眼下街道两侧摆满年货小摊,密集的人流如同过江之鲫,我几乎是被人潮推着走完这近千米的街道。除了台北糖果、台南虱目鱼、屏东黑猪肉、澎湖乌鱼子之类台湾产年货之外,还看到广东腊肠、金华火腿、湖南蜡肉等来自大陆的特产,为台湾的“外省人”解除舌尖上的乡愁。
台北的餐馆琳琅满目,鲁、川、粤、闽、苏、浙、湘、徽这八大菜系都有,因为1949年大批“外省人”从大陆来到台湾时,便在台北开设各种特色的大陆风味饭店。台北南京东路有一家以荠字开头的餐馆,引起我的注意,难道这里有上海的荠菜馄饨?进去一看,果真是上海特色、江浙风味,点了响油鳝丝、腌笃鲜、醉蟹之类上海菜,味道正宗。还有一回,我去仁爱路寻访陈诚将军故居,正值中午,见到一家以宫殿式红柱装饰门面的馅饼粥店。正想进去,门口一对中年夫妇对我说:“还差5分钟。”原来,他们是老顾客,知道这家饭店是在十一时半开门。他们告诉我,这是一家北京风味的餐馆。果真,我在那里吃到很传统的北京馅饼、炸酱面、豆腐干丝。没一会儿,偌大的店堂便座无虚席,顾客大都是中老年。
台菜是小菜系,人称“八大菜系之九”。我在台北东丰街一家不大的台菜饭馆用餐。台菜口味清淡,以海鲜为主,有浇了沙茶酱的蒸鲷鱼,炒蛤蜊,芹菜炒鱿鱼,蚵仔煎。我的友人称这家餐馆的台菜保持“古早味”,即老早的原汁原味。后来我在仁爱路一家五星级酒店的台菜餐厅就餐,大约这里来来往往的大都是外来旅客,为了适合他们的口味,内中不少台菜西式化或者日本料理化,失去了“古早味”。
101大楼所在的信义区,用台湾人的话来说,属于台北的“蛋黄区”,亦即市中心。台北市的房价曾经连年攀升,但是最近一年“蛋黄区”的房价跌了一成多。“蛋白区”的房价也跌,跌得少一点。往日随处可见的巨幅房地产广告,明显少了。我去“蛋白区”淡水,那里建了许多二三十层倚山面海的新楼,很多房子待售闺中。
陆客也明显少了。我在一个电视节目里见到一位台湾大学生做的调侃节目,称101大楼倒了,原因是平常大批陆客集中在底下几层商场购物,陆客不来了,101大楼失去了重心;日月潭也枯竭了,原因是陆客多的时候水面上全是游船,而如今没有游船遮蔽,潭水蒸发很快,所以也就干涸了……他夸张的形容引得观众大笑,笑罢却是发人沉思的苦涩。
台北一月,我一次次走访台北旧城东南的青田街、金华街、温州街、丽水街、云和街的小巷老屋,终于改定了以那里为故事背景的长篇小说新作《海峡柔情》,把电子文本发给了出版社。所以当我在台北松山机场踏上归途时,一脸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