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阵在外旅游,白相得正嗨的时候,收到一条短信,让我的心情瞬间各种宕到谷底——是我的发型师写的,告诉我他不在那家做了。
我相信很多朋友是能立刻理解我的悲痛之情的:这年头,找个顺手又顺眼的发型师,容易么?!
阿拉是男僧,平时也就是剪个头发而已,谈不上什么“发型”。只是因为留得短,又特别不喜欢半长不长的毛拉拉的感觉,去发廊就比别人勤了一点。我深信,换了姐妹们接到相熟的师傅发来这种“噩耗”,都会眼前一黑的。
我的这个刚刚不做的,工牌是五号,人称老五。他的好处,一是耐心,就是慢慢用剪刀剪,并且是三四十分钟的时间里都只用剪刀剪,这点时间,旁边的九号已经整好两个了;二是专心,许多发型师的问题是对镜自怜的时间太多了,这个问题我就不展开讲了,反正老五不是这种人;三是话少,不跟你推销产品,偶尔的聊天只是谈论一些身边的事情,比如对面弄堂口的盒饭用的油很可疑。事实上,我们熟了以后,最常见的情况是我剪着剪着就昏睡过去了,再惊醒过来,就已经剪好了。
老五做的这家店离我的住家和公司都颇有一点儿距离。我这么追随他,纯粹出于对中国好师傅的珍惜。其实他也是我误打误撞遇上的,这又得说到我的上一个突然不做的理发师。伊的离职是因为那间连锁店房子到期,老板嫌新房价涨得太厉害,索性把店收了,他也就势回乡去了。其时我的充值卡里还有好几百块,而离我最近的分店在地铁四站路之遥的人民广场。
我第一次去人民广场店的时候相当忐忑。幸运的是,碰到的第一个师傅就是五号,更确切地说,是他选择了我——一堆发型师在闲聊,接待我的小姑娘听说没有熟的师傅,就问“谁有空”,他慢条斯理地站出来说“我来吧”。剪完了,就心甘情愿地被继续套牢,而三年就这么剪下来了——很多人谈朋友都撑不住三年呢,所以我们这么相处一场也是很大的缘分:它简单、偶然、突然地来了,又离开。
我回沪以后,还是不死心,又去了那家店。给我洗头的小姑娘跟我确认了五号请长假的消息,让我再找个师傅,问我有什么要求,我说,耐心一点的吧。她想了想,说:“我们这里还就是五号最耐心呢。”顿了一顿,又说:“我的头发也是他做的。”
其实我对五号的追随还不是最厉害的。那些年,我追过的最远的师傅,一是96路公交车从头乘到尾,和当时电视剧版的“将爱”差勿多,一是地铁四号线换一号线到漕河泾下来再走廿分钟,追的都是同一个人,后来他去杭州了,才彻底不指望的。
换店也罢了,问题是,剪得好好的,怎么忽然就不做了呢?
发型师吃的就是青春饭么?
曾经在路上看到穿着大大的D&G字样的“洗剪吹”小孩,非常夸张的T恤,应该是大兴的,但是配上那种灰绿的发色,效果还很不错——好像许多大牌的衣服,也就只有那个年纪和职业的小赤佬才hold得住,虽然他们往往买不起。也碰到过十六七岁的洗头的“助理”——这应该算童工了吧,出来打个工,顺便玩一玩——染了一头炫得不得了的红发,说回去过年的时候一定会被家里人剃掉的。
而老五三十出头,已婚,无孩,出道也有十多年了,对职业的想法肯定不会那么幼稚的。有一次闲聊的时候他曾经说过,回去做个村官也不错。如果是真的,这也走得太突然了。
我记得当时还蛮鼓励他回去这么做的。我的分析也得到了他的认同:在大城市做过事情的人,见识自然不一样;做过服务业的,更是见多识广。这为接待乡民、处理各色事情提供了最好的历练……
那是我们难得的长聊。之前还是之后,他还说起过他家里人开了个超市兼麻将店,村里的留守老人常来打麻将。有一次,有个老人打着打着,突然死了。家属自然把责任都怪到他们家头上,最后好像付了丧仪的数万块费用,才算了结,而那么贵是因为请了道士来做法事。他家在重庆乡下……
不过,现在想起来,他并没有说想回去做村官的具体理由,好像就只是忽然听说了有这么个职业,觉得不坏、可以做而已。我当时大概也以为他是有点儿思乡,才泛泛而谈地提供了所谓的指导性意见。
如果他回去了,那就……最好了。这是他的职场新起点,我自然要祝福的。以我对他的脾气、个性的了解,他的乡亲们也有福了。
如果没有回去的话……我再等等看,过两天再发个短信问问伊,到底去哪里了——会不会是被别家挖去跳槽了?反正我这张卡里也没什么钱了。伊如果去了新的地方,我自然还是要跟的,只要还在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