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岁的中国科学院院士、物理学家李荫远八天前辞世。四天前,一则李先生生前亲拟的《自发讣告》,发布在他的科学网博客上:“本人不愿有遗体告别之类的事,死后不换新衣,不入殡仪馆,由太平间直运火化场所。”然活着的人们,终是不愿以如此匆促的方式,告别一位备受敬仰、风骨犹存的逝者。李荫远生前工作过的中国科学院物理研究所,前天上午在海淀医院告别厅,为其举行了简朴的遗体告别仪式。高山仰止如是,在与不在,影响总在那里。
李荫远1943年从西南联合大学物理系毕业,师从吴大猷和王竹溪。半个多世纪后,吴大猷先生念及那些年的好时光仍觉愉快,他在赠与黄昆的《古典动力学》讲义的扉页上写道:“此袋内乃1941年秋季在昆明西南联大所授古典动力学课的讲学笔记……该课中约有廿人,有研究生黄昆,四年级学生杨振宁、张守廉、李荫远、黄授书等人,对着这样一群学生讲古典物理中最完美的一部,是最愉快的一大事也。”教学相长,彼此都沉浸在求知的乐趣之中。不因我被尊为名师,不因你将成高徒。不计虚名。如是,方是学校的本色与力量。
十一年前,曾因抗战胜利60周年的相关报道而去昆明采访过存在于1937年11月至1946年7月间的西南联合大学。自此,便在心中烙下了磨不去的痕迹。以后的这些年里,每每触及大学大师、高等教育等话题的新闻时,我的脑海里便浮现四个字:西南联大。常常觉得,那才是真正的大学,才出得了如许大师,才谈得上所谓“教育的真谛”。
用李荫远的话说,“联大的那辈人享受了模糊的乐观和学习的自由”。所以,李先生对“日子过得滋润多了的新一代大学生,反而出现了逃课与厌学之风”很是想不明白。怎奈,如今想不明白之教育事愈来愈多:不明白哪里来这数不尽的大学排行榜;不明白那无休止的生源大战如何成了学校理直气壮的“主业”;不明白怎么还会整出个无论如何都不许“中场换人”的“校长铁粉”“班主任迷妹”……而那所实体今日早已不复存在的学校,那些逐渐远去的大师大家,弦歌不辍,经年,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