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家母是常州人,我是苏州人,我妻子是上海人,我们现都落籍于无锡,我们两家的联姻是上海和苏锡常的交汇,最多的交汇乃是体现在饮食方面。比方说过年时节肉食品就各有千秋,上海人的水笋红烧走油肉、苏州人的白糟肉、无锡人和常州人的红糟扣肉都各呈其美,成为共同的美味;又譬如说,同样一款如意菜,各地都有自己的发挥,但最后不得不服膺常州的如意菜堪称最佳。
过年吃了如意菜,寓意新的一年就样样如意。如意菜大多指的就是黄豆芽,因为它形同古代象征祥瑞的用金、玉、竹、骨等制作的器物“如意”,再者此物易于大量生产而价廉物美,所以广受欢迎。年夜岁毕,家家户户都要请它如意一下的。
上海人和苏州人比较简单,煸炒一下就是一只如意菜了。苏州人兑些油豆腐、再放入糟缸里糟上一糟,便是糟黄豆芽。糟黄豆芽香鲜爽口,可存放十日许,每天搛一盆啜啜,可中和年菜的油腻;无锡人则有所发展了,黄豆芽要和菠菜百叶一起炒,或分开炒妥后搭着一起吃,再放几只红彤彤的河虾,多半是做寿面的浇头用的,讨的口彩是“黄豆芽———如意”、“百叶———长命百岁”、“菠菜———青春焕发、身体健啵啵”、“虾———日子过得红红火火”。时下,只要到无锡大小饭店酒楼办寿宴,最后上的寿面,浇头都是这样红黄绿白的讨喜。然而,如意菜之于常州,则是大大发挥啦,常州人过年,家家户户都要精做一道以黄豆芽领衔的如意菜———
常州人的如意菜材料多达十余种,除黄豆芽外,还有冬笋、香菇、木耳、金针菇、百叶、豆干、白萝卜、胡萝卜、榨菜、海带、青椒等。后面的几款可以豁免,但前面的近十款是不能欠缺的,皆切成细丝备用,分门别类炒熟或煮透,和在一起,淋香油加调料即成。偏淡些、带甜些,其味以和润为佳,不宜过咸,更不可或酸或辣的,既符合江南人的口味,更契合过年时的心境。
每年过年,亲家母必断断续续多次烹调那常州口味如意菜,分送给我家和她的左邻右舍,此菜成为我家新年餐桌上的必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