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在20年前吧，看到报上对一位电影老艺术家的专访。那时他已是80老翁了，他带着凄凉的口气感叹道：我很寂寞，没有人来找我拍戏，在街上很少有人认出我，我现在是“三等公民”——等吃、等睡、等死。不过此后他到91高龄才去世，可见他尽管哀叹“老境凄凉”，实际上他的老境还是不错的。

　　那时笔者对“三等公民”的说法颇感兴趣，曾在上外的翻译课上与同学们探讨过如何翻译这个双关语，因此印象很深。

　　如今我也成了80岁的“三等公民”了，可我倒丝毫没有那种寂寞心境，首先是因为我未曾拥有过他那种红极一时的辉煌，当然也就不会有他后来的凄凉，更重要的是我有“三老”。

　　“三老”的说法是陈立夫提出来的，那就是：一个多年来相依为命的老伴、一批相交多年的知心朋友、一点让你不致担心衣食的老本。

　　将老伴放在第一位，这是极有道理的。我认得很多对老夫妻，其中一个走了，另一个也很快就跟着走。这就叫“相依为命”，老伴的命就跟自己的命联在一起。老夫妻间相依相伴，知心知性，是其他任何人都无法取代的。我很庆幸有一个伴我半个多世纪对我关心体贴的贤妻，与我一起度过风风雨雨。她乃是我生命的重要支撑。

　　老友也决不能缺少。少年时的玩伴聚在一起，心情绝对放松，相互取笑，喊绰号，揭老底。即使你当了大官，大家照样毫无顾忌地摸你脑袋。我有一个男同学，尊容犹如一个老女人，话又特多，即上海人所谓的“饭泡粥”，所以得到一个雅号“老太婆”。此尊称一直维持了60多年。直到去年一次聚会上，大家喊他“老太婆”时，他“发怒”了：“我都80岁了，还叫我老太婆。以后不许叫了。”我立即改口，可是多数同学还是照旧。

　　一点老本也是必需的。老友们在一起叙旧，吃个饭，喝点茶，总得有点经济基础。当然，老本可大可小，不能统一要求。富人有富人的活法，穷人有穷人的活法。大酒店进不去，小饭店也无妨。与豪华俱乐部无缘，在公园里打打牌下下棋也颇有乐趣。毕竟老夫妻“牛衣对泣”的情况已日益少见。何况如今政通人和，以人为本，国家和社区对困难家庭十分关心，老人的日子越来越好过了。

　　有此“三老”，那么“等死”的日期也就“遥遥无期”了。

　　笔者觉得除了“三老”之外，不妨加上一个“第四老”，那就是“老玩”。“玩”什么呢？琴棋书画、鱼虫花鸟、唱歌跳舞、猫狗宠物、电视电脑、书报阅读、观看演出、旅游摄影，皆可以玩。也就是“老有所乐”也。我的“第四老”是阅读书报，偶尔也写点文章，其目的主要是练练脑子，防止老年痴呆症，其次是让亲友们知道：这老头还健康地活着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