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立”号令一出,全场立正。“同学们好!”年近七旬的教师代表顾老师鞠躬问候同学。“老师好!祝老师新春快乐!”年届半百的郑班长带领近百位两鬓飞霜的同学齐声还礼。久违的“上课仪式”点燃了重逢热情。阔别33年的78届部分师生终于欢聚一堂,掌声四起、笑容绽放……
“77/78届”,对恭逢“恢复高考”的中学教师意味着“热情”和“真情”!我先后任教这两届,深知“热情”源自压抑已久的“教育理想”;那是呼唤“百废待兴”年代的一株幽兰。走出“牛棚”的老教师率领我们整合课程、健全校规,搜寻残缺的教学资料;反复设计修改教案;半天不出教室讲课辅导;为求知若渴又困难重重的学生个别释疑;适时鼓励情绪低落的学生,并见缝插针安排家访……人人只求一天能超过24小时,无从顾及个人的“利益诉求”。
“真情”出于和学生、家长间的毫无芥蒂:一次在校赶批作文的我深夜被误锁校园深处小楼,我高喊墙外弄堂里的学生以求“解救”,结果惊动了好几位家长起床出门,唤醒熟睡的工友……一天,我太太即将临盆,我正在上课,忽听楼下有人高声报信:“宓老师快回家!你老婆要‘生’了!”我连忙走出笑声盈天的教室;次日,桌上摆满了各种小玩意儿,附条写着:“亲爱的老师,送上我们儿时的玩具,祝‘宓得宝’(我们集体起的名)长命百岁!”嗬!件件至宝啊……课余,在投入编排“独幕剧”的漫长过程中,每每对我缺失关心的“小结”,晚归的学生们始终毫无怨言、热情不减,直到上演……我的旧文《回报》中还有个令人“匪夷所思”的“故事”:一次在“冲突”中我不慎弄断了学生手指,他父母却怒气冲冲来校“抗议”学校对我拟议中的“处分”,并强调“是孩子不好”……此后,我目睹大批优秀学子进入令人艳羡的大学,又耳闻众多没能“深造”的学生相继成为行业“中坚”,还亲历家长为学校排忧解难的种种故事;那是时代热情驱动师生真情,栽培了上世纪70年代的“理想之花”啊!
也有让我羞赧的“镜头”:假日,我顶风冒雨照常到校开展“文学社”活动、摔断手骨后却风闻有人出言“不妥”,心生“悔恨”的我发誓“再不干了”,幸好学生和家长的种种真诚评价使我幡然自省,我终于以新的“悔恨”返身投入。可爱的学生们不仅在这次征文中斩金获银,在此后各级写作大赛中也屡屡获奖。全校六个年级“文青”组成的“阳光文学社”以及稚嫩的练笔不断变成“铅字”的愉悦,成了我教学实践的最大推力……我有时虽为自己的文字见报开心,但感受到“发表学生”比“发表文章”更加快乐,更有意义。
飘飞的思绪被眼前一幕幕“凝视——握手”的镜头拉回,上述记忆“碎片”告知:这些在名为“向东”的普通中学里发生过的平常小事,在我生命中却绝非寻常。
日前有周、王两同学邀我在这次聚会中“吟诗”助兴,今天在掌声和鲜花中我不无激动地诵道:
岁月匆匆人已老,不忘昨日师生情;龙年新春重聚首,相逢唏嘘话平生。
在相机闪光中,我这样套用古诗来描摹自己不尽的回顾——问君能有几多“思”?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