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是中医,小时候跟着他进出中药店,闻惯了草药神秘的香气,看惯了一格格高上去,用毛笔写着古怪药名的药柜。多年后,在一个有许多小格抽屉的柜子前流连,直到同行的人不解地说:“有什么好看?像个中药店里的柜子”,我才醒悟过来我钟情的缘由。
家里人都喜欢中药的苦涩之香。没人是“药罐子”,但父亲总爱随手用药。每次烧红烧肉,都会用纱布包了中药的调料包放在锅中一起煮。炖鸡汤要放几片黄芪,熬牛肉汤则是加当归,常常会有党参桂圆汤当茶饮。上火了喝点金银花茶,风热感冒也无需吞药片,吃几剂桑芽杭菊就好。每次打开中药包看见杭白菊,我总会拈出几朵细看。在小说里读到有人在晒菊花的季节,仓皇逃跑时带翻一箩箩杭白菊,想象着花朵漫天飞的情景,回忆之味像白菊般微苦又回甘。
小时候没有口香糖。父亲高兴的时候,会从药店带回一小包甘草让我嚼着玩。有段时间他被借调到一个聋哑学校当校医,那些聪明伶俐却不能开口讲话的孩子们,常常来医务室找父亲,指着自己的喉咙“啊啊”几声,意思是喉痛需要开点甘草吃。无论真假,父亲总会微笑着递上一包甘草让他们满足地离去。孩子们喜欢甘草的甜味,其实甘草的作用没有那么简单,它是帮助一剂药中的主药发挥药性和减轻毒性的,就像那些温柔敦厚的好人,消解了我们心里的怨毒和肿痛。
无事闻闻药香,祛邪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