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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11月23日 星期日 放大 缩小 默认   
沙洲两地人
■ 2011年崇启大桥通车,上海与江苏交互更快捷 郁卫兵 摄 新民图表 制图 戴佳嘉
  本报记者 范洁

  崇明人陆文彬记忆中的永隆沙,还是一片隔江相望的寂寞沙洲。

  几十年来,泥沙涨,江水退,数百米宽的泓槽渐成一条浅沟。最后,这块行政上隶属于江苏省启东市的沙洲,终与上海的崇明岛连成一体,成了崇明岛口含的一块“珠玉”。与她命运相同的还有毗邻的江苏省海门市海永乡。

  于是,有了沙洲两地人,崇明、海永、启隆虽隶属于不同行政区域,但方言相通、民俗相近、人缘相亲,彼此交互的生活让他们成了和睦的友邻。

  寂寞沙洲

  那是上世纪30年代末,在临近崇明岛北沿的长江水面,渐次露出不少滩涂与沙洲,大多东西狭长,便被崇明人形象地称作“鸭屎沙”“扁担沙”。

  涨潮见水、落潮见地,这些新淤沙洲彼时是江中孤岛,无人居住。

  “有次,父亲听跑船的说起,最大一块‘鸭屎沙’上生长着牛喜欢吃的水草,他就租条小船、带把镰刀,领着我去割草当饲料。”蜿蜒交错的河岔、鞋底线粗细的水草,小飞虫叮咬的痛痒,沙洲上这些梦境般的片段,陆文彬至今记忆犹新。

  70年后,年过耄耋,陆文彬再次踏足这片儿时的浅滩,眼前景象哪里还看得出当年模样。水泥公路宽阔,沿途杉树苍郁,而河沟、水草早就难寻踪影。只有一块“永隆沙”石碑,诉说着曾经的历史——

  永隆沙,北纬31°48',东经121°26'。20世纪30年代末期淤涨出水面,以其位于原启东县永隆镇对面而得名。隶属江苏省南通市,该岛位于长江口北支,与崇明岛、兴隆沙相邻,岛形呈东南至西北走向,长约12350米,宽约2830米。

  后来的事,陆文彬只有依稀印象。随长江入海口涨淤,加之江苏的启东、海门乡民上沙围垦与种青,“鸭屎沙”不断扩大,与崇明北沿越来越近,直至相连。“乡间经常谈论,说是已鸡犬相闻,彼此见影了。”

  《崇明县志》的记载印证了陆文彬的判断:“1956年,永隆沙不断北坍南涨,日益向崇明岛靠拢;1965年,与本岛仅隔一条800米宽的泓槽;1972年,永隆沙与崇明岛涨连。”

  行政区划上,沙洲后以“永隆沙”之名,又各取所隶属的海门、启东首字,被分为“海永乡”和“启隆乡”,是江苏省在崇明岛的两块“飞地”。

  人缘相亲

  陆文彬记忆中的小船,已随波而逝,现在将永隆沙与崇明岛相连的,是一辆“南隆专线”。

  熟悉的白底绿色飘带车身,与上海市内公交统一标准,南隆专线始发崇明南门汽车站,先后停靠永隆镇(近海永乡政府)、海永乡东场大队、启隆乡超三大队,最后抵达终点永兴镇(近启隆乡政府)。

  单程约50分钟,每天发23班,南隆专线穿梭一岛两省三县,然而,车上乘客哪些是崇明人,哪些是启东人、海门人,却难以辨别。

  “崇启海一家!我两个表姐就是从启东永阳嫁到崇明庙镇。”提起与崇明的渊源,51岁的启隆乡民陆林杰笑称“可以讲上三天三夜”,“我外公就参与了解放崇明!”

  1949年6月,解放军渡江至崇明,陆林杰的外祖父姚志仁就是将士之一。崇明解放后,隶属江苏南通专区,姚志仁为首任县长,兼任崇明中学校长。“我的祖父则担任教导主任。”

  因着这层缘故,陆林杰虽在启东长大,但对一江之隔的崇明岛熟悉而亲近。有年探亲寄宿在启隆乡,正逢崇明庙会赶集,没有桥、没有船,他和伙伴们蹚水而过。“光着身子,把衣物托在手上,游到对岸,衣服再往身上一套。”

  1979年高中毕业后,他随父母到启隆乡农场工作。“之后就在岛上安了家,1985年结婚时,还特地托人从上海备齐‘两转’——凤凰牌自行车和上海牌手表。”

  “不仅生活用品,启隆人连大米也是从崇明换来。”由于沙洲成陆时间较短,土质囤不住水,乡里只能种植玉米、小麦、蚕豆等粗粮,常与崇明“以物易物”,“100斤玉米换85斤大米”。

  除通过两地粮站的“官方交易”,也不乏私下的“民间调剂”。每两个月,乡里三五小伙,驮上百来斤花生大豆,沿着江堤小路骑行至崇明,找相熟的亲友换米,傍晚时满载而归:“崇明人很好客,通常还多送我们一些。”

  资源共享

  “启隆隶属启东,但在市政设施、对外交通等方面,反而是与崇明更紧密一些。”陆林杰现任启隆乡自来水站站长,亲历启隆人与崇明人“共饮一江之水”的过程。

  由于长江北支航道较窄、水质较差,此前乡民多是打深井取水饮用。“硬水”矿物质含量高,很多人都患有结石病。

  2008年底,启隆乡铺设8.3公里长的管道,从崇明长征自来水厂引水,与上海通标,解决用水难题。

  “崇明是我们的老大哥啊,对启隆的帮助不能不提老滧港!”64岁的龚士斌是启隆乡砖瓦厂大队的老书记,也是第一批到永隆沙种青的启东人。

  他口中的老滧港,是条全长17公里的河流,起于长江口南支水道,讫于永隆沙的小洪,排入长江北航道。老滧港纵贯崇明,启隆乡也在其流经区域,但却曾是当地人的一块“心病”。1997年,洪涝引发江堤垮塌,龚士斌所在的农场5人溺亡。

  2004年,崇明县将原本七八米宽的小沟,疏浚为50米宽的大河,并在最北端建设老滧港水闸。自此,旱季能引入淡水浇灌农田,汛期能排除积水防止洪涝,“清淤建闸都是崇明在做,但把启隆乡这段也纳入考虑,我们的老百姓很得益!”

  在启隆与海永,供水排污、电力设施、道路建设、河道疏浚、垃圾处理等均纳入崇明的社会管理体系,“崇明充分考虑两地乡民的需求。台风时,两乡人员都是服从崇明安排,向长征农场转移;如果发生火警,出警的也是崇明的消防队。”

  此外,棘手的就医瓶颈也正逐步破解。启隆、海永与上海商议,将崇明县中心医院纳入两乡户籍医保的定点医院,报销比例与启东、海门当地医院一致,“染个急病,就不用跨海去江苏就医。海永有一半的新生儿,是在崇明医院里出生。”

  异地养老

  清晨6时,从浦东金桥出发,搭乘轨交6号线至巨峰路站;

  6时25分,换乘第二班申崇六线,前往南门汽车站;

  7时50分,抵达崇明岛,驱车沿港东公路、长征公路行驶,20分钟后抵达海永乡政府。

  这是杜琴每天的上班路线,朝往夕返。

  作为江苏海门本地人,她此前在海门市城市管理局上班,而丈夫大学毕业后即在上海工作并落户,夫妻俩长期“两地分居”,“海永乡的存在,化解了这个难题。我原打算辞职去上海,今年初调到这里,既不用调离海门的公务员系统,又解决了分居异地的困扰。”  

  有人家住上海,到海永上班。也有上海市民,在海永安家。

  一次组织社区居民活动时,杜琴发现一位阿姨操着上海口音。“一问才知,原来老人是家住浦东罗山路,退休后本打算在崇明买房,后来在网上看到海永的楼盘信息,就来这里购置了一室户,每周末女儿上岛看望她。”

  杜琴说,这位阿姨并非个例:“在海永乡的新建楼盘中,90%的业主来自上海。”由于海永、启隆没有限购政策房价低廉,加之沪崇交通日益便捷,两乡吸引不少上海市民购置住房,成为一种异地养老的新模式。

  她算了一笔账,在崇明县城,高层公寓均价在15000元/平方米,而海永只有6000元/平方米;别墅方面,崇明均价在30000元/平方米,海永为12000元/平方米,“房价不到崇明的一半”。  

  海永与启隆一些新开楼盘也紧抓“商机”,加强相关配套:不仅开通了由小区直达崇明县城的接驳班车,而且接入南通0531与上海021两条电信线路,便于业主与上海市区通话。

  (下转A10版)  (上接A9版)

  产业转型

  “姚教授您好!海永非常欢迎您的项目,一是科技含量高,二是环境污染少,健康养生是我们的支柱产业之一,与我们的发展定位完全吻合!邀请您到崇明岛、到海永乡来看一看!”整个上午,海永乡乡长俞军忙个不停,一边接受记者采访,一边与企业、研究院通话,对接项目。 

  他经历着海永发展的变化,曾是“江苏最小、海门最穷、位置最偏”的乡镇,在1992年建乡后的十年间,一直在海门“吊车尾”。“当时乡干部坐船来上任,因为没有码头,只能提着鞋,蹚着长江水上岸。”近年,海永乡获评新农村建设百强乡镇和全国美丽乡村创建示点,这离不开“依托生态岛,对接大上海”的发展理念。

  “飞地”融入崇明岛,并非没有走过弯路。 

  早先,受限于GDP崇拜,海永与启隆一度将振兴经济锁定在工业发展,由于崇明环保限制严格,有些企业也试图通过两乡“曲线落地”。一时间,五金、化工等项目急速涌入,致使这两块“江苏飞地”成为崇明岛上的污染集中区。

  “为了与崇明世界级生态岛建设融合,启隆乡从2011年起,陆续关闭了冶金、建材等一批‘冒烟企业’,以及奶牛场、养猪场等多家‘排污大户’。” 

  “遵循崇明岛域的总体规划与定位,海永乡近年通过政府赔偿,将锻造、纺织、畜牧、电镀等污染企业全部淘汰与清除,实现产业结构‘退二进三’。”

  两地不约而同强调,与崇明发展衔接与融合,已是发展的共识。

  融入上海

  陆文彬已从崇明岛迁居上海普陀区,对故乡美景总是难忘,而与父亲相伴行至的“鸭屎沙”,有机会他还想再去一次。“海永与启隆,江苏在上海的这两块‘飞地’,与我小时候生活的崇明很像。” 

  龚士斌18岁来到崇明岛,谋生、成家、生子,在岛上度过四分之三的人生,每年只在清明祭祖、红白喜事时返乡,“不想回去!老家的亲人越来越少,崇明的朋友越来越多。与崇明的关系比启东更紧密一些,而且以后肯定会更加紧密。” 

  陆林杰现在跑上海更勤了。女儿在光明集团工作,与一个崇明小伙在沪相知相恋,“婚期定在明年春节,新房也购置在江湾新城。”在他看来,崇启海三地联姻已久,但如今的通婚与过去不同。“以前常说,启东娘子嫁到崇明,为了能吃上白米饭,是江苏人高攀上海人。而现在启隆、崇明娃自由恋爱,却是因为成长和生活环境一样,交流时有很多共同语言。”

  杜琴则继续着每天“异地通勤”的工作节奏,作为“新上海人”,她盼望着,未来从海永到崇明和上海市区,到海门和江苏老家的路,都能够更通畅、更便捷。

  目前,海永、启隆两乡与崇明县城相距23公里,车程为20分钟,通过上海长江隧桥,抵至上海市区全程约90分钟。 

  未来,时间可能更短—— 

  海永有望形成三桥、两隧、两轻轨的过江交通网络,到上海的时间由现在的一个半小时,缩减为30分钟。

  启隆正与上海沟通,规划G40沪陕公路北湖、新河港出口,建设连接崇明陈海公路、北沿公路的出口,将启隆至上海市中心的车程缩短至40分钟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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