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渐进,上海是最早得以熏陶的城市。小时候,我虽在郊区读农村小学,也没有英语课,但不知不觉的,生活里却用到了许多英语。
用得最多的,当在体育活动中。踢足球时,一句“守‘高尔’”,就有半句英语。上了中学才知道,“高尔”即goal(球门)。球赛进行中间,小伙伴们叫得最响的一个词,就是“派司!”这个“派司”,就源于pass(传递、通过)。我们还“西语中用”,把“派司”简称为“派”,如“快派过来!”“派给阿三!”“派得一点也不准!”
打乒乓球时,英语用得更多。打了擦边球,就说“这个球‘塔契’”(touch,触碰);发球擦网须重发,会来一句“阿盖恩”(again,再来一次);球在桌子上弹了两下,就强调是“道盘尔”(double,两次)……
没想到的是,后来插队务农,在郊区农村土地上,也能遇到英语。下乡第一天,生产队长来公社领人,就自豪地宣布:“我们知青房子都弄好了,全部水门汀铺地!”“水门汀”就来自“cement”(水泥)。大队开会的时候,支书大叫:“‘麦克风’勿响!”“麦克风”即扩音器microphone的音译。
大队电工,算得上是村里英语用得最多的人。他给小学教室装日光灯,“启动器”不叫“启动器”,而叫“斯达脱”,这词来于“start”。还有“司必灵锁”(spring,弹簧)、“凡尔”(valve,阀门;wheel:方向盘)、“回丝”(waste,废弃物),这位电工都常说。其实他没读过几年书,他的师傅也小学没毕业,这些英语词不是老师教的,而是西风刮到上海、上海又刮到郊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