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月，我曾两次去上海油画雕塑馆，拜瞻“哈定文献展”。走进大门，夺人眼球的是大屏风上的哈定自画像：橘色、四分之三侧，简洁而奔越的线条凸显了这位水彩大家的潇洒风度和睿智干练。画像右边是展会的标题：这里阳光灿烂。

　　在底楼众多的文献中，最吸引我的是哈定先生写的两本书《怎样画铅笔画》和《怎样画人像》。记得读高中的时候“文革”开始，我宅在家里很无聊，就找了哈定的学生高福增老师，向他学西洋画。热心的高老师把哈先生的这两本书借给我。我翻阅，临摹，以之为圭臬，开始了我的学画生涯。几年后，我凭借这一技之长，在某中学当了四年美术代课老师。那时我办兴趣小组，也把哈老师的这两本书作为教材……所以追根溯源，哈定老师是我的“祖师”。在我人生最灰暗的岁月里，哈先生和高老师用艺术美给了我一片灿烂阳光！

　　尽管我此生无缘与哈老师谋面，但是展会中的近50幅作品和哈老师的艺术成就，我是大致了解的。有一组题为“哈定笔下的上海城市记忆”，里面有老上海人熟悉的雨中南京路、汉口路晨曦、黄浦江边的苏联领事馆……朦胧的美景、丰富的层次、淋漓酣畅的画面效果，这真是水彩大师的杰作！哈先生从上世纪四十年代开始，为私人画室和上海美术专科学校的学生上课，培养出了一批又一批美术俊才，包括后来成为著名画家的陈逸飞等。

　　据文献介绍，哈先生在“文革”中遭到残酷迫害，画室关闭，他只能以拉劳动车为生。但是“文革”一结束，他依然以阳光心态去游观祖国的锦绣河山，孜孜不倦地写生采风和体验生活，摸索新的表现手法，创造具有中国风的水彩画。后来，他还应邀去西藏开办美术培训班，赴非洲四国讲学并举办画展。他的代表作《世界屋脊》和《海浪》等水彩画还在纽约、伦敦等国际画展上赢得殊荣……看来，哈定先生并没有像一般中外画家那样把水彩画当做象牙之塔里的“轻音乐”、“小夜曲”，他画出了史诗般的“交响乐”。

　　在参观中，我遇到了一位长我十岁的美籍华人，他解放初是哈定画室的学生。我们畅叙各自的绘画生涯，还拍照留念，互赠联系方式，不知不觉中聊到了展馆关门。

　　几天后，我又走进了油雕馆，去聆听哈老师的学生、美术评论家陈志强先生的讲座《哈定，当之无愧的美术教育大家》。七八十位“哈粉”大多是白发翁媪，有哈先生的学生，也有像我这样的徒孙。有一位老年大学的美术老师还带着一批穿着时尚的“老哈粉”前来听讲，居然还有几对小夫妻带着正在学画的孩子来“亲子游”……看来哈先生的艺术阳光生前灿烂，身后依旧光照后人。

　　精彩的报告结束，我又一次走上二楼展厅，观瞻用实物复原的哈定工作室一角。在这圣洁而静谧的艺术殿堂中，陈列着大画家生前用过的家具和绘画用品，还有他晚年写下的苦学佛经的好多笔记，大画架上搁着他未竟的遗作《弘一法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