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上庐山,住牯岭,一下被这山顶之城所吸引。此时秋意正浓,层林尽染间,一栋栋风格各异的新旧别墅时隐时现。抬眼望去,山谷中,盖着红色瓦顶的片片民居,似燃烧的红枫,与那淡淡的云彩相映成趣。
也许是山城沉浸了太多的岁月沧桑,走在牯岭,总有种莫名的躁动和复杂的情感,想探究那厚重帷幕后曾经激荡变幻的无数风云。这片山地,当年由英国传教士李德立强行向清政府“租借”开拓后,西方列强蜂拥而至,大兴土木,日后也成为政治风云的际会地,与中国历史紧密相连。如今往事已成云烟,但留存的建筑依然在叙述着历史的嬗变。
在庐山的那些时日,除了看山观景,我时常在牯岭街上兜兜转转,除了放松心情,也想寻觅昔日的遗韵。尤其徜徉于那条老街,沿着山坡石阶往下走,两边是旧时的建筑。那店铺是敞开式的,可以随意进去挑选物品;邮局是小时候见过的那种有柜台的,上面放着浆糊、墨水瓶,外面立着一个圆鼓鼓的邮筒。有画人在街旁作画,边上挂着画作,几个路人围在一旁观看。走在这样的路上,总觉得有几分亲近,仿佛走在儿时的梦境里。
我感到老天给了庐山太多的眷顾。你偶尔捡起一块石头,说不定是来自亿万年前的;你随便择一处住下,可能走进了一段历史的故事中。对这样的自然造化和人文资源,在牯岭随处可见。我们住的酒店大门旁就竖着一块飞来石,据说远古时就立在那里,属第四纪冰川运动的产物。酒店落成后,自然成了迎客的招牌。有天散步时,看到宾馆内一个花坛边立着一块石碑,走近细瞧,碑上字迹模糊,只看清“筠庐”两字,似有些年头。问工作人员,才知碑额是在修建宾馆挖地基时新发现的。原来民国时期的女社会活动家张默君与国民党要员邵元冲曾在此居住过,当时的书法家吴敬恒为他们历经13年的姐弟恋最终喜结姻缘所感,特为其居所题写“筠庐”两字,意为绿竹相映的房屋。因两人一为军人,二为才女,即以竹之节喻军人之节、文人之节。一块普通的石碑不经意引出了一段婉约美妙的故事。
庐山满山是景,而牯岭四周就分布着不少景点。有次饭后散步,不觉间就到了如琴湖,那晚霞正照在宽阔的湖面上,金色的斑斓掠过山峦树林洒落湖水,洇出一幅水墨浓彩的画卷,也透出处子般的宁静,看得让人沉醉。在高高的山顶上尚有如此艳丽娇俏的湖,庐山把应有的山水美景都拢于一身,不能不感叹“匡庐奇秀甲天下”。
牯岭城中只有一家电影院,且专放故事片《庐山恋》,每晚放映两场,雷打不动。于是与同伴特地去看《庐山恋》。坐进老旧的影院里,墙上射下的光束随着嗞嗞的响声从头顶穿过,想起了从前看电影的情景。对这场上世纪七十年代的恋爱,时下的年轻人难免有些费解和好奇,坐席上的青年男女不时发出阵阵笑声。而我重温《庐山恋》,恍若光阴回转。银幕上的郭凯敏、张瑜当年都是20出头的俊男靓女,清新脱俗的形象令无数人追捧,尽管他们演绎的爱情印有当时的烙印,却真实反映了那个年代人的纯真。走过庐山,再看《庐山恋》,真有种别样的情愫。那个夜晚,从影院出来,大家意犹未尽,沿着山道边走边议。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块圣地,《庐山恋》抑或也勾起了自己曾经的爱恋?
街上依然灯火通明,人来人往。天上的星光泄在山头上,遥看星河如在跟前,不知是否身处天上人间?记起下乡那阵子,也曾踏着星光,走十几里路,去邻村看电影,那晒谷场上密密匝匝站满了人。过往的青春记忆瞬间又在脑中重现,这一晚,我睡得特别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