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了瓶梅子酒。店家说,这是云南洱源的野生青梅,以伏特加浸足一整年。玻璃瓶里的酒,闪着琥珀色的微光。伏特加的烈和梅子的涩彼此驯服,酒味竟出乎意料地柔和。兑上苏打水,梅子的香和苏打水密集的气泡一起在嘴里炸裂开来,真是春末夏初的好饮品。这家的梅酒卖断了货,换种度数稍高的继续喝。这回的青梅酒里加的不是冰糖,而是甜味低沉的土蜂蜜,酒色也变成了酡红。酒瓶标签白纸黑字,赫然印着“日夜念着想着要喂马劈柴,进山酿酒过草莽间,江湖上的日子”。山野里的花间酒肆,果然给人一种幸福就在不远处的幻觉。
是枝裕和的电影《海街日记》里,老梅子树是祖屋的灵魂。长女斥责了回来打算卖掉老屋的母亲,等母亲独自讪讪走向车站,却拿着一瓶酿了十年的梅酒去送她。同父异母的妹妹搬来一起生活,姐姐们笑着说总算有人可以代她们上树摘青梅了。大姐和妹妹一边用竹签在青梅上扎上细密的小孔,一边聊着梅子酒酿成后如何分赠亲友,这样平淡的细节余味悠长。和片名一样,影片没有依傍离奇的情节,而是把生活揉碎在一棵树、一瓶酒和日常的相聚里。我在名古屋的时候,每年青梅上市的时节,附近的超市都会单独辟出一个摊位,堆满青翠的梅子和酿梅酒的广口瓶。和在我自己的城市里见到行人手握一束艾草菖蒲或粽叶一样,人们对季节和传统的端庄情意,总让我欢喜莫名。
青梅只加冰糖不加酒,等梅子发酵,就成了梅子露,加水和冰糖熬煮则是梅子酱。梅子酱可以泡水喝,烧排骨或鱼也别有风味,酸味胜于醋,甜味又比黄酒清新,很好地消解了荤物的腥和腻。紫苏梅饼是精致的佐茶小食。古法制作的梅饼,野生梅子不去皮核,用石臼捣烂,加入盐、糖和甘草粉腌制,然后揉成团,用整张的紫苏叶包裹,压成扁平的饼状。一小块混着碎梅核的梅干,性急的人吃了恐怕嫌硌牙。其实用舌尖细舐小粒梅核,俏皮的梅子味佐以醇香的茶,真是难得的意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