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熟悉的面孔

　　江心鹭三言两语把三叉戟取走了钢材没给钱就逃往国外的事说了：虽然转手钢材犯法，但要是追到这笔钱，也不至于获死罪，现在这个担保人也找不到。

　　几天后，两个朋友又出现在江家，江心鹭已经起床活动了。薛头从怀里掏出一包钱放在桌上说：这钱是全厂职工捐的，帮你们渡过难关。蒋工又掏出两张车票：这是到深圳的火车票，现在那里正在开发，你们去那里找找生路……蒋工话音未落，江心鹭已成泪人。弟弟也贴着姐姐哭。两个朋友慌了神，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做错了什么。蒋工解释说：不要误会。我们进出发现邻居的眼光怪怪的，怕你们待在上海……不如去外地找工作好……

　　可他的话非但没让姐弟俩止住哭泣，反而抱成一团哭，等他们哭够了，江心鹭回头对弟弟说：小弟跪下，向两个恩人磕头！男孩五体投地地朝他们磕了三个响头。江心鹭才说：我欠你们太多，我和弟弟不会忘记你们，后会有期，只要有成功的一天……我摩挲着发酸的鼻子，成功？成功什么？两个朋友都揣摩不透：具体的我们不知道，不过小鹭这个人要强，想做的事，一定能做成。

　　噢——那么，三年了，他们有消息吗？轮到我焦急了，我要找的人还是没下落。“没有。”薛头忧心忡忡，“一点音讯也没有。我们老牵挂着，陈侦探，你的事情一定重要，找不到他们不会怪我们吧？”忽然我想到一点：“你们同事几年，有没有江心鹭的照片，哪怕集体照什么的。”蒋工拿来的旅游合影人像清晰。不用蒋工指点，我就认出一个人，苏心秋！我差点叫出声来。我顿时醒悟，苏心秋原来是江心鹭，那么她就在仇人身边了。难怪昨晚冯财务给我的“会餐照”上江翁的眼睛那么熟悉，像一个人，这个人不是别人，是苏心秋，女儿像父亲。

　　我紧握照片，又问：“那弟弟叫什么，你们知道吗？”两个朋友摇头。“你在江家的几天，有没有人上门？”“有，楼里小组长王阿姨……还有两个她弟弟的同学，劝她弟弟不要退学，还有一年毕业，可当警察是她弟弟的理想……”警察？我的脑神经绷紧了，那个菜农提到警察：“她弟弟叫什么？”“名字不知道，只听那两个同学叫他小赵。”小赵？我又一次受到震撼。江心鹭的弟弟会不会是赵孤雁，我的兄弟？ 

　　那时候，江心鹭带着弟弟小赵登上去深圳的火车。为了不辜负两个朋友的一番苦心，一路上，她和弟弟调整了情绪，把悲哀咬碎往肚里咽，振作精神往前看。他们一心想着前方目标——深圳，深圳就是希望，愿那里能改变他们俩的命运。

　　命运之神把一个失魂落魄的老人孙富根送到他们面前。当老人酗酒晕倒时，他们毫不犹豫地抢救他，掐人中，抹凉水，不见效果。江心鹭想到自己死去的父亲。这个孤身在外的老人病倒，他的子女都不知道，就让自己顶替他的子女吧。火车一停站，她和弟弟把老人搬下车，直奔医院。医生说，幸亏到得及时，再晚老人就没命了。

　　南下奇遇突如其来地改变了姐弟俩的命运。他们救了一个刚刚失去女儿的老板，而老板收留了他们姐弟，并把他们当作自己的孩子。孙老板把姐弟俩带回自己厂子里，逢人便说，他认了个干女儿。这是家小厂，考虑成本，管理层往往一个萝卜几个坑，苏心秋也一人顶几个岗位：总经理助理、财务、材料管理。她勤勤恳恳，任劳任怨，一丝不苟，在工作之外还要尽女儿之责，照顾孙老板。

　　孙老板不惜代价为姐弟俩办了户口，又替弟弟赵孤雁争取到入警校继续深造的名额。小赵去了公安学校安心念书；江心鹭，不，如今叫苏心秋，住进干爸爸为她买的公寓里。可是，时间之流冲刷不去姐弟俩心头的伤痕。周末从警校回到姐姐住处，小赵见到这个新家，三房一大厅，家具考究，摆设精致，与上海自己的家天壤之别。要知道，江心鹭结婚时和丈夫有过自己的婚房，由于办公司需要资金，他们把房子卖了，挤到父亲的老房子里，四口人住两居室一单元，显得拥挤不堪。小赵不禁提醒姐姐：“不要忘了我们的计划。不然对不住地下的爸爸和姐夫。”

　　“你放心，姐姐在等待机会，等你毕了业，我们再打回上海……不过眼下，我先帮孙老板把厂办好，报答他的知遇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