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30:晚晴风景/金色池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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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05月14日 星期日 放大 缩小 默认   
那一年的母亲
邓凯番
  文 / 邓凯番

  我的家乡在江西抚州盱江镇。我刚进中学的那年冬天,也就是1961年的一月中旬,下了一场大雪。当时母亲在一所学校里教书并住校。本来说好,等她周六放了寒假就回家。周六下午我一直站在大门口准备帮她接行李,可是等到晚上都还没有见到她。我整个晚上都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第二天上午也是坐立不安,直到中午才看见满脸憔悴的母亲挑着担子摇摇晃晃地回到家里。我连忙接过担子,她见到我说的第一句话是:“儿啊,我差一点就见不到你了!”

  原来,前天学校就放寒假了,她等了一天请朋友帮她做好米糖,打好年糕,昨天早上才开始动身回家。从家到县城有六十里山路,那时还没有公路,更谈不上公交车,人们都是步行经过仲家山、高家山、浔溪、紫目岭,过了紫目岭路才稍微宽一些。那天她一个人挑着行李踏着积雪翻山越岭,由于山上积雪较厚,本来就是羊肠小道的山路更加模糊不清,母亲迷了路在山里乱转,又急又饿,直到天渐渐暗下来才看到山谷里有灯光,便慌不择路连滚带爬地找到了村庄门前。叫了两家没人答应,第三家开了门。她向主人说明了自己的教师身份和遭遇,女主人很客气,刚做好饭便邀请她上桌一起吃饭。母亲虽然又冷又饿但还是谢绝了女主人的好意,只要了一碗米汤,坐在灶前喝了,又向女主人借了一件旧棉袄在炉火边坐了一个晚上。

  母亲一边诉说,一边从包里把年糕、红薯和芋艿等往外拿,“儿子,这是你喜欢吃的灌糖和冻米糖”,望着母亲那黑黑的眼圈,我的泪水夺眶而出。妈妈呀,您挑着一担食物,怎么还能饿着肚子爬山呢?

  秋天,母亲从那个离家六十里的学校调到洪门小学教书兼管食堂,洪门镇离县城只有三十里路,我们见面的机会便多了起来。一个星期天的早上,我到学校食堂领了早餐,是两斤煮熟的红薯,一共五个,我吃了三个留下两个带给母亲吃。   

  到了洪门,学校食堂已开完饭,母亲正在记账,看见我分外高兴,她一边问我:“儿子,你饿不?”一边拿搪瓷碗盛好米,加满开水放到火炉里用木炭烤起来。“这样做行吗?”我问,母亲说:“没关系,等会儿我跟炊事员说一声,中午多记我一个饭餐就是。”不一会儿,一碗香喷喷的米饭就放到了我面前,母亲又弄了点猪油和酱油往碗里一拌:“没有菜就这样凑合着吃吧!”这碗饭胜过了任何的山珍海味,让我终生难忘。

  还有一次,母亲和我在家里做菜泡饭吃,锅里的菜比饭多,母亲盛饭时将大部分饭都打到我的碗里,她自己碗里基本上都是青菜。我看在眼里,当母亲将饭端到餐桌上返身去厨房时,我急忙将我碗中的部分饭粒悄悄地拨到母亲的饭碗里,并迅速用青菜盖住。

  在生活富足的今天,现代的年轻人可能很难理解母亲的一些做法,可是,在三年困难时期,又有多少像我母亲一样的母亲宁愿自己省吃俭用,甚至忍饥挨饿,也要想方设法满足子女哪怕是一点小小的愿望。这就是母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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