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6年唐山大地震后,全国一片恐慌,到处都说要发生地震,于是各地都预防地震。当时我在云南农场,消息闭塞,没有正规渠道的信息,谣言漫天飞,今天说明天要地震,明天说后天要地震,鸡鸭乱飞了,猪狗乱叫了,井里冒泡了,河水倒流了,都说得有鼻子有眼,不由人不信,终于领导也沉不住气了,号召大家预防地震。具体办法是要大家晚上尽量不在屋里睡觉,而且在农场的操场上滚动放映电影《地道战》!那时看电影可是难得的娱乐,所以尽管《地道战》看过好几次,但还是兴趣盎然。然而熬了几个晚上,地震没发生,人则筋疲力尽了,更要命的是天开始下雨,屋外是待不住了。
我们当时住的房子,全是竹篱笆围起的茅草房,现在想来那样的房子,即使地震不来,也是随时有可能会倒塌的,不过,那房子即使倒塌,只要不是碰巧什么东西砸中人的要害,也不至于有什么生命危险。白天要干农活,夜里要防地震,几天下来铁打的汉子也都撑不住了,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大家都横下心来,回屋里睡觉。不过心里还是有些害怕,便做了些防范工作,首先房门敞开,以便地震一旦发生能尽快逃生,其次便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有的将床移到房门口,有的在床头挂些作响的物件,沉睡时响声可以将人惊醒,最绝的是有人将床用绳子吊在房梁上,悬空起来,这样地震时,他的床不着地面可以免震。我们当时都是二十出头的孩子,又没基本的地震常识,所作所为都是想当然的幼稚可笑,床悬空了,地震就无虞了?岂不知房梁也要塌下来的呢,你吊在上面的床能安全?但这都不是笑话,是当时预防地震的真实情景!
我也不例外,自作聪明,将一个钢精脸盆放在床头,脸盆里倒立一只酒瓶,酒瓶上再放一只搪瓷口缸,这样只要地震,酒瓶便会倒下,便会弄出颇大的声响来,足能将我从梦中惊醒,一切安排妥当,躺到床上,几天折腾太累了,一会儿便进入沉睡。“呯啪”一声巨响,酒瓶倒下搪瓷口缸翻落,我猛然惊醒,朝门口冲去,感觉已逃到门外,然而一头撞在一面大鼓似的东西上,猛弹回来,一个踉跄仰面跌了个四脚朝天,彻底地醒了,定下神来,不见大地摇晃,怎么回事?哞——眼前传来一声悠长的牛叫,借着星光才看清,原来是一头大牯牛,横立在房门口,刚才我是一头撞在了它的肚子上了。地震当然是子虚乌有,酒瓶是老鼠什么的碰倒了,或者本来就没放平稳,一场虚惊,只是我那一跤虽说没有受伤,但搞得浑身烂泥,肮脏不堪呢!
多年后,我到日本,这才真正地尝到了地震的厉害。一次是1995年1月17日5时46分发生的7.3级的阪神大地震,当时我住在神户附近的夙川,另一次便是几天前的6月18日7时58分,大阪发生6.1级的大地震。人生能遭遇两次大地震也是绝无仅有的经历。深深感到大自然的可怕,无情且不可抗拒。地震发生时地动山摇,就像高速列车急刹车,是不可能出逃的!地震可怕,但是更可怕的则是地震引起的二次灾难,火灾,海啸,这才是真正致命的。所以房子建得结实,水电煤气的管道线路做到完善,河堤大坝筑得坚固厚实,这些才是真正意义上的预防地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