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乡,偶见路边田埂上竟有一大片马兰头,绿叶,红梗,微风过处,一阵清香,这天然的野味比菜场上的不知要好过多少倍。到底忍不住,又揪又掐了好几把。回家来,洗干净,开水一焯,切短,又细细地剁了些香干,一并淋上麻油、酱油、醋,加一点白糖,拌好,一大盘碧绿之中夹杂着点点象牙白,蛮好看。人未出厨房,我家小馋猫已循着马兰头特有的清香,抽着鼻子过来了:什么好菜,这么香啊?就着凉拌马兰头,竟“呼噜呼噜”喝下了两碗大米粥,过后还夹了一大筷塞进口中,才心满意足地背上书包上学去。
记得周作人在散文《故乡的野菜》中提到一句民谣,“荠菜马兰头,姊妹嫁在门后头”,在他的笔下,荠菜和马兰头真像是一对邻家姐妹,多么熟稔和亲切啊,只是她们都嫁到村后去了,不信,到那里找找看,一定可以觅得她们的芳踪——那时候,我们真的像熟悉邻家姐妹一样熟悉诸如荠菜、马兰头、枸杞头、婆婆丁之类的野菜的。三天两头吃,一片清香一片鲜嫩,甘之如饴,怎么也吃不厌,怎么也吃不够,吃得知足而快乐,笑呵呵地满齿清芬。
好这一口的著名老饕汪曾祺,在北京城里还想着家乡的野菜,可是到哪儿找?北方根本没有啊。只得买了菠菜来代替,一样用开水焯过,切碎,与香干同拌,用的也是同样的作料,说是“很像马兰头”。其实不过是慰藉乡愁的无奈之举吧?须知马兰头的清嫩、微脆、一股子天然的鲜美与独特的野香,又岂是菠菜可以比得的。
也可以清炒,大火,“哧啦”一声下油锅,炒上两铲,一俟断生,马上出锅,最好用那洁白的瓷盘去盛,更衬得马兰头如翡翠一般,绿生生的俊俏,像个眉眼俊俏的小青衣,止不住夹了筷子尝,爽口得很。其实堆在白米饭上,清新又素雅,也很令人眼馋,感觉春天里,能吃上刚出锅的新鲜野菜,真是口福。
听说马兰头还可以风干、腌制。风干后的马兰头与猪肉红烧,别是一种风味,还能作包子馅儿——只是,哪里有那么多啊?新鲜马兰头还吃不够呢。
清代袁枚的《随园食单》中也记有马兰头,“摘取嫩者,醋合笋拌食,油腻后食之,可以醒脾”。其实因性平味甘,微寒,马兰头本就有清热解毒、凉血止血、抗菌消炎、利湿消肿的作用。
梁实秋最喜欢的则是冬笋炒马兰头,称之为“人间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