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济大学古建筑园林专家陈从周,是我母亲堂姐蒋定的丈夫。他知礼,重情义,故在亲友中口碑很好。
翻开《陈从周全集》,内有许多悼念师长及亲友的文章,现在看看都具有历史价值。在他居住的同济新村,一旦平头百姓遇到丧事,都爱找陈教授写挽联,他不仅非常乐意,并且要将称谓搞得清清楚楚。
我妈嫡亲的大姐夫沈諴,早年留学英国,是原交大9系内燃机车教研室主任。他在“文革”中屡遭迫害,不幸于1975年4月故世。在龙华殡仪馆举行的告别仪式上,既不放哀乐,也无人致悼词。当众人呜咽声刚渐起时,有人竟出来挥挥手说仪式结束。
此刻只见陈从周喝了声:“慢!”他问了家属几个问题,在一张香烟壳子上记录些内容,便走向前去,用杭州官话宣读了悼词。此举震撼了在场所有人,可是在当时,大家只能将钦佩与感激铭于心中。
同样在1975年,同济大学建筑系黄作燊主任也匆匆离去,留下病重的纤弱夫人程玖及三个儿子。从周姨夫二话不说,连续几天从同济大学赶到安亭路黄家及殡仪馆,一手操办完丧事,这是他对亦师亦友的黄教授最好的悼念。
当他听到同样是良师益友梁思成去世的消息时,正在安徽歙县五七干校劳动,并且还胃出血。他即刻提出要去县城发唁电,工宣队起初不同意,结果他软磨硬泡了许久才得以放行,于是翻山越岭走了好几里崎岖小路才如了愿,后来便写了悼念文章《瘦影》。
以上点滴,佐证了他平时常说的“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从而也使大家明白了他为什么敢于在解放初顶住压力写《徐志摩年谱》,“文革”一结束就呼吁要重建被毁徐志摩墓的缘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