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音乐会现场,曲目中最多的不是贝多芬或老柴那些耳熟能详的作品,而是俄罗斯作曲家拉赫玛尼诺夫的《第二交响曲》。最近一次听,是今年二月底在上交音乐厅由伦敦交响乐团演奏的那场。那是我翘首以盼了十几年的音乐会,因为家里CD架上放着上世纪普列文指挥伦敦交响乐团的录音,普列文年老退役,新生代指挥家丹尼尔·哈丁现场再现了这一绝顶版本。
不过,当第四乐章气势宏伟、辉煌绚丽、钟鼓齐鸣的尾声戛然休止时,我没有立即响应那轰然而至的雷鸣掌声。恍然间,犹如圆了一场梦。脑海中浮现的却是一位友人在预习此曲时查到的拉赫玛尼诺夫关于音乐的一段诗句:“什么是音乐?音乐,是静夜中皎洁的月光,是夏日里沙沙的叶语,是黄昏时遥远的钟声。音乐出自心灵,到达心灵,它是爱。音乐的姐妹叫诗篇,而它们的母亲叫忧伤。”这段话分明带着唐诗的气质。也许正是拉氏音乐中的这种意境及其蕴含着的东方色彩,令我及周围的爱乐者,甚至令上交以及不少中国指挥家,对拉氏的乐曲,尤其是这首《第二交响曲》产生了一种特殊的情缘。
拉氏的《第二钢琴协奏曲》早就为国人所爱,此曲是中国年轻钢琴家在国际比赛中夺冠的拿手曲目。而《第二交响曲》进入上海乐迷的“听野”,我记得是1987年到1988年间的上海音乐厅,一位印尼籍华裔指挥家林克昌首先指挥上交演出了《拉二》。没隔多久,指挥家陈燮阳接棒,再次演绎此曲。陈先生后来告诉我,他在学生时代就喜欢这首作品,现成了他的最爱之一,已录制了CD。
令人惊讶的是陈燮阳之后,日本著名指挥大师福村芳一随即访沪,不怕听众的“审美疲劳”,上海音乐厅的舞台上三度响起《拉二》。上交接二连三在此曲中“翻滚”究竟为了哪般?当指挥棒传到侯润宇手中时终于“亮剑”了。1990年的一个上午,上海交响乐爱好者协会的会员们接到了一则通知:晚上在湖南路上交排练厅由指挥家侯润宇为大家演出《拉二》,上交将小别上海听众,下周赴美国卡内基音乐厅演出,祝贺该厅的百年大庆了。原来千锤百炼,正是为了中国乐团首次登上卡内基的闪耀亮相。2004年,上交在陈燮阳率领下,在柏林爱乐大厅献演的正是这首排练得滚瓜烂熟的《拉二》。
中国人对音乐感悟的气质是相通的,台湾海峡对岸的同胞竟也醉心于此曲。2015年11月,台湾爱乐光临上海,演于上交新厅,节目单上吕绍嘉指挥的《拉二》赫然在目,我又一次被吸引的现场欣赏。
说来也太富戏剧性了,就在伦敦交响这次音乐会前一个月,上交音乐厅刚奏响过《拉二》。一位在2015年丹麦马尔科国际青年指挥大赛夺冠的中国台湾青年庄东杰,顶替因事未能成行、现年80岁的美籍指挥家尼姆·雅尔维与上交合作,令人钦佩的是他全场背谱拿下了《拉二》。
近些日子,伦敦交响《拉二》第三乐章那如歌如泣的旋律余波始终萦绕不息,思绪的荧屏上也常闪现着几十年来《拉二》的一幕又一幕。不久前的一次爱乐者聚会,在朋友的提议下,大家集体朗诵了拉赫那首“音乐颂诗”,延续、拓展了这份《拉二》情缘。